聂锦曦的亲人们本来以为她父母死了,两人联手创立的商业帝国就可以顺理成章变成他们可以瓜分的蛋糕。
可惜,聂锦曦的母亲是位理性睿智的母亲,在她长到八岁并且经权威大佬确认,他们唯一的孩子聂锦曦无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十分健康之后,母亲带着父亲一起结扎了。
可能是看见太多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夫妻反目的家庭惨剧,未雨绸缪的两个人在那时就悄悄立下遗嘱,不管他们的事业、婚姻、健康发生什么改变,他二人名下所有财产全都归唯一的宝贝女儿,聂锦曦所有。
那些相亲相爱一家人们精心谋划一场意外死亡,结果却只谋算了个寂寞。
于是聂锦曦成了父母双亡、却唯一拥有继承权的亲属捧在手心里的“团宠”,人人艳羡。
呵。
所谓的团宠,只能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最初他们想把聂锦曦培养成一个柔弱的废物,让她学乐器,学舞蹈,学绘画甚至学习刺绣、制衣、插花和厨艺,各种才艺特长班学了个目不暇接,但是他们就是不让聂锦曦碰触到关于如何打理父母留给她的那些遗产。
经过遗产管理机构以及聂锦曦本人的授权,她的一个叔叔两个姑姑加上两个舅舅和两个阿姨获得了暂时代管那些公司的权利,而一切重大决策,需由所有亲属以及遗产管理委托机构和聂锦曦小姐本人的同意才可以执行。
而聂锦曦本人也开始了奢华的流浪生涯。
叔叔姑姑、舅舅阿姨,爷爷奶奶,外婆外公,这些家庭每个月换一家,如同侍候一位公主般轮流照顾聂锦曦。
每换到一家,聂锦曦都需要重新适应很久,并且不得不忍受这些人轮番亲情轰炸洗脑,大约就是“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一个”“千万不要相信某某人”“不管他们要你干什么都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等等等等。
直到聂锦曦十六岁,她终于烦了。
事实上是她无意中发现了某些端倪。
于是在那些亲人的眼里,聂锦曦终于开始如愿以偿的堕落。
有一段时间聂锦曦迷上了架子鼓,很多酒吧成了她流连忘返的所在。
聂锦曦把自己所有的情绪尽情宣泄在那些节奏和噪音里。
令人悲伤的是,她的好家人们没有一个去阻止她,反而让一些混迹在里面的人蓄意接近她,甚至妄图通过一些药物来掌控她。
只是很可惜,聂锦曦的叛逆期来得快结束的更快,十八岁成年时,聂锦曦又迷上了穷游。
她似乎对二十岁继承亿万家产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就是很纯粹的到处游山玩水。
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聂锦曦又开始学习各种旅行中可能会用得到的技能。
马术、自由搏击、攀岩、潜水、冲浪,甚至翼装飞行。
那些好家人们简直要弹冠相庆,一边鼓励她去寻求这种刺激运动一边暗示她应该像父母那样先留下遗嘱。
聂锦曦天真的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一直到三十二岁那一年,她借由这些年东奔西走到处游玩,偷偷布置下的人终于揭开一切被掩藏的罪恶,她的好叔叔和好阿姨联合起来谋杀了父母,而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出了力,爷爷奶奶知情不报,任由这些人共同谋划杀死自己的孩子,只因为父亲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奉献型长子。
谜底终于揭晓,一如她猜测那样肮脏而血腥。
然后聂锦曦策划了这场爆炸。
在自己父母忌日的那一天,她请所有参与者来自己最喜欢的温泉别墅聚餐,因为国际翼装速飞大赛即将在r国劳特布龙嫩展开,聂家的小公主终于决定在这一天公布自己的遗嘱。
兴奋的家人们只记得如何抢夺瓜分公司、资源和股份,却忘记了二十四年前的这一天,他们策划的一场谋杀让年仅八岁的聂锦曦成了孤儿。
每一个人都争夺得面红耳赤,甚至年迈的爷爷奶奶都亲自下场逼着聂锦曦把资源倾斜给他们宝贝的小儿子。
怎么可能!
聂锦曦的遗嘱也早就写的明白,能捐的全部都捐掉,不能捐的交给遗产管理委员会信托机构打理,按月给唯一无辜的外婆支付十万的生活费,直至死亡安葬。
“嘭”的一声,绚烂烟花过后,那些由她衍生的罪恶也终将由她亲手结束。
阖家欢乐。
灶间里乒铃乓啷的声响撑开顾胜昔的眼皮。
烟熏火燎的报纸墙,黑咕隆咚的屋子,陌生而熟悉。
顾胜昔愣怔片刻之后才想起,她死了,她又活了,活在缺衣少食的那个特殊年代。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自己还是聂锦曦的时候,她是个很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因为所有人都要迁就她。
但是聂锦曦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会赖床,变成顾胜昔了,这个优点依旧在延续。
大铺炕上只有第一铺位的张红梅醒了,正在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看见顾胜昔醒来,两人四目相对,张红梅很友好的冲她微笑一下,并没有说话。
因为其余人都还在睡。
今天轮到张红梅做早饭。
知青点每天都是一男一女组队做饭,每组一天,轮番值日,刚才灶间里的动静是和她一组的男知青在往灶间抱柴禾。
顾胜昔只带了唯一的一个牛皮箱子,占用空间最多的是各种款式的布拉吉和小皮鞋,她很容易就在角落里找到自己的洗漱用具。
张红梅看见顾胜昔拿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茶缸子和牙刷牙膏出来,正在淘米的她用湿漉漉的手指了指小隔间出入的那扇门旁边:“那个是咱们的水缸,用缸盖子上面的瓢舀水刷牙洗脸。”
顾胜昔露出一笑,诚心诚意的谢过了她。
友善带来的是友谊,看不见摸不到却彼此都可以感觉得到,顾胜昔觉得虽然张红梅昨天怼云娇娇怼的有些严词厉色,但是从今天早上她小心翼翼起床很怕惊扰了别人睡眠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心地应该不错。
顾胜昔掀开高粱秸穿成的缸盖子,用水瓢舀了水倒进茶缸子里去。
“倒半缸水就好。”张红梅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淘米瓢:“我给你倒点热水省的冰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