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了何谓摩肩接踵,顾胜昔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年代的服务行业态度恶劣了。
任谁每天持续被几十人包围还要不停回答各种问题,想来都会变得暴躁吧。
听说有些供销社还要特意写上一些标语,诸如:禁止殴打顾客。
一直享受各种vip服务的某人表示,让她去跟那几十人一起挤,作为一名顾客,她很可能也会殴打顾客。
该说不说的这年月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排队,谁身高力气大能抢出圈谁就率先获得购物权。
也有一些身单力薄的做了人群中的蛄蛹者,像油滑的泥鳅一样见缝就钻,也勉强杀到前排。
张红梅见怪不怪,问顾胜昔都买什么。
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顾胜昔需要买个暖壶掩人耳目,她还想买个香皂盒,扯上几尺布用来缝被头。如果情况允许的话顾胜昔也想给狗剩子、拴娃几个买点点心小零嘴,如果她拿出来的所有吃食都与众不同,就很容易引起别人的猜疑,不见得会危害到她什么,但多少有点不利于她一苟万年的咸鱼大业。
只是现在顾胜昔看见前面超市抢鸡蛋一样的人潮,她还买个六啊买,还是抓紧回知青点吧,反正两双布鞋一双棉布鞋程茜都给她弄到了,顾胜昔觉得与其这样跟几十人一起挤,不如把程茜发展成长期客户,反正程茜是知青点有名的程大小姐,基本上短缺的俏货她都有。
老子会打猎,可以以鸡换之。
还不用票。
那些花花绿绿作用千奇百怪的票也让顾胜昔一脸懵逼,居然还有月经带票,还有掏粪票。
顾胜昔昨天才知道,这个时候女生们大姨妈用的是那种月经带,有条件的上面放上卫生纸,没条件的缝一个口袋,里面塞上草木灰。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顾胜昔想想都觉得难受,尤其想到带着那样的东西还要去地里劳动,简直是在受刑了。
好像不管什么朝代,受苦的总是女性,每月一次的生理不适,一辈子几乎人人起码要经历一次的生育之痛。
所以生而为女人,就一定要矫情一点,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别看见个有脸有身材的男人就大喊“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等到生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痛快的是他遭罪的是你,承担生育风险的是你生出来的孩子却不属于你。
顾胜昔上一辈子活到三十二岁,没有过恋爱,甚至没有过暧昧不清的暗恋和被人暗恋。
她忙。
忙着保自己的命,也忙着要别人的命。
她是注定了不得善终的人,没有爱和被爱的必要。
为聂大小姐操碎了心的相亲相爱一家人,没少打着各种旗号往她身边塞各种燕瘦环肥的美男型男,面对那些花样百出的示爱,聂大小姐来者不拒,并且表示,如果真的爱我就陪陪陪陪陪陪我!
翼装十大打卡地都去一遍,活着回来的我算你真的爱我。
那些自称爱她爱得死去活来,此生非她不娶的各色男子求爱方式各有不同,逃离的方式却千篇一律,也有特别奔放真诚的离开时还很关心她的健康问题:“你他吗就是个神经病!”
顾胜昔会尽量不悖离当下社会的公序良俗,但是也不会为了完全契合这个社会背景彻底舍却自己的个性。
她尽量适应这个社会,在一些力有不逮的时候,也请这个社会适应适应她,毕竟顾胜昔千里奔赴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吃苦受罪委屈自己的。
打定了主意,顾胜昔问张红梅:“红梅姐,你想买什么你就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里面太吵了。”
张红梅想去搞点细毛线给自己织个围巾,趁着现在还没到降温前的防寒物资抢购潮,她先把毛线买了,最近大队的活计也不是很多,抽空就织几针,天冷了围巾也织好了。
约好在门口等着,顾胜昔刚从大百货出来就听见有人在喊:“抓住他,抓小偷,抓小偷啊!”
然后一个黑影对着她就伸出魔爪,顾胜昔冷不防被那人推了个趔趄,撞到了后面正在气喘吁吁大喊着抓小偷的人。
后面追逐的人完全没心情看自己撞了什么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前面那人身上,只急匆匆说了一句带着气声的“对不起”,又拔足狂奔去追前面的人。
可惜的是经过两人这一撞,女人跟前面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更远,眼看前面的男人就要拐弯走进岔路从此消失于人海……人海谈不上,这县城能配称为人海的地方估计只有大百货。
但是起码这女人大概率是再也抓不到那个小偷了。
跟在女人身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急匆匆赶来:“三婶,人呢?”
眼看再也没法追上前面的人,女人一阵绝望之下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跑了,跑了啊,呜呜呜,我可咋……”
她绝望的悲号终止于“咻——啪”过后的一声哀嚎:“啊!”
堪堪就在前面街角拐弯处,刚才疯狂逃窜的男人跪爬在地上,那一声惨呼就是他发出的。
女人眼前一亮:“快,浩子,快……”
少年赶紧把女人放下,转身去追前面的男人,男人知道情势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看是谁偷袭了自己,一条腿膝窝软酥疼麻,五味杂陈,根本没办法走路,他只得单腿蹦跶着往前跑,距离占着优势呢,拐弯之后躲起来,他们就找不到他了。
少年也着急,和女人一样大声喊着“抓小偷”却也追不上前面一瘸一拐的男人。
熟悉的“咻——啪”声再度响起,男人另一条腿膝窝被人如法炮制,他气得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仍不死心用两条胳膊支撑着爬行,他知道他的腿只是暂时被打中类似麻筋一样的地方,缓一会就好了。
可惜的是还没等他缓过来,已经被人给剪着两条胳膊按在地上。
女人终于也气喘吁吁捂着搅疼的肚子跑了过来。
“我……我的钱……”
女人说话很费劲,指挥着少年去翻男人的衣兜:“三叔,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