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胜昔觉得吕明这个点长做的已经算是挺合格了。
其他人都是事不关己的情况下，吕明脚丫子都快磨秃噜皮了，知道褚远桥在屋子里给苏茉扎针之后又马不停蹄跑去找老君头赶紧套车。
苏茉这种情况肯定是要送县医院的，多耽搁一分钟都可能影响到一条生命，虽然吕明也不待见苏茉这个人，可是毕竟她也没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力所能及的忙，他能帮到什么程度就帮到什么程度吧。
眼瞅着快跑到老君头的院子时却看见一辆绿色的东风大卡车“呼”的一下开过，径直驶向四家子。
四家子是屯子里对前山坡的新称呼。
因为现在前山坡被平整得已经快看不见坡了，反而立着屯子里规格最高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四栋崭新的大房子，又因着跟屯子隔了一里地左右的距离，于是“四家子”这个新名称就不胫而走。
多年以后老知青们故地重游发现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依旧叫四家子，有人就问，这里明明很多住户，为什么叫四家子？
知道缘故的人于是就讲起那些沉淀在记忆中的旧事，那些有血有泪有笑有悲的插队岁月，在这一段激情伴随着沉重的历史里，也曾经留下他们青春的足迹，而四家子这个地名就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所以吕明立刻就知道，这大卡车要么是林君开回来的，要么就是来找程知青或者顾胜昔的，他顿时改道又往四家子跑。
打架的是两个女知青，但是自己的脚丫子和鞋底子却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吕明呼哧带喘跑到四家子时看见林君正在卸车，两个大纸壳箱子装的什么不知道，但是最后抬下来的是一辆崭新的女士自行车。
他看见林君正要去敲顾胜昔家的大门，赶紧上前：“林同志，别敲了，小顾知青在我们知青点呢，两个女知青打起来现在有一个可能是要……呃……流产。”
吕明说出这话颇感羞愧，毕竟在这些社员眼里，知青是一个集体，某一个丢人就等于是在给整个集体抹黑。
尤其是这种事关作风的问题。
一个住在知青点的大姑娘，现在却因为流产要去就医，他是真的不好意思说口，然而情势所逼还必须要说清楚。
流产是什么意思君凛当然懂，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傻乎乎戳着昔昔胸口比大小的懵懂少年了，大概也能猜出这个知青点负责人接下来会说的话。
“现在急需送医院救治，你能不能帮忙开车给送一趟？”
君凛问：“名字？”
“叫苏茉，就是……”吕明想说，就是那天晚上在大队部被捉女干的那个，怎么涉及到苏茉，总是这种十分羞耻的话题？这样的事作为脸皮比较厚的男人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真不知道一个女知青是怎么干出来的？
“不去。”
还没等吕明再仔细形容一下苏茉其人，对方已经明确拒绝了。
“为……为什么？你别担心费用，我们会把油钱补给你，也可以额外给一点辛苦费。”再多他就真的做不了主了，这个年月大家都很贫穷。
“臭。”
吕明：……
你可以说怕麻烦，怕辛苦，不想担责任，但是……臭是几个意思？
苏茉虽然不太正派，作风很有问题，但人家明明是一个长得很漂亮、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如果非要用味道来评判苏茉，那最多算是骚吧？
臭从何来？
吕明都快给林君跪下了，牛车的速度跟汽车肯定是没法比，人命关天，早送去一分钟苏茉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
“阿凛，给送一趟吧。”被拴娃找回来的顾胜昔恰好看见，既然何小雅想要彻底了断她跟苏茉之间这笔说不清楚的糊涂账，那就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少年看着沐浴在夕阳柔光里的心上人，薄唇微抿，竟然有些委屈巴巴：“她臭。”
分开半个多月，他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显摆那辆好看的自行车，昔昔就打发他送别人去医院，不开心。
顾胜昔扶额，她怎么忘记了小阿凛是嗅觉异常人士，苏茉涂抹的巨山族尸液的味道对于她的狼崽子来说，大概真的是一种很痛苦的事。
吕明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像是看见救星一样跑过来跟顾胜昔商量：“帮帮忙，帮帮忙，小顾知青，都说你跟林同志关系最好，帮忙给说说情，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命啊！”
“送一趟吧。”顾胜昔再次开口。
君凛想了想：“那你要跟我一起去。”
吕明开始苍蝇搓手，两只眼睛使劲盯着顾胜昔，嘴巴翕动着恨不得当一把嘴替直接答应下来。
“还有，不管谁去，都只能坐车斗里。”那女人那么臭，他才不跟她在一处。
吕明自然一口应承下来，车斗就车斗吧，毕竟牛车也一样是敞篷的。
“谢谢拴娃，你快回家去吧。”顾胜昔塞给拴娃一把大白兔，有眼力见的小朋友必须要奖励。
拴娃的视线根本没在她身上，小小少年已经被这辆绿色的大铁家伙深深震撼了，君哥太厉害啦，他就是开着这个大铁家伙到处跑的吗？拴娃也好想跟着一起去啊，为了坐大汽车，拴娃不嫌臭，别说只是拉个知青，就算拉的是大粪他也可以忍。
只是小昔姐姐和君哥都没叫拴娃，那拴娃就不能自己说，奶奶说这叫懂事，拴娃懂事别人才会对他好。
于是这辆最原始的东风尖头就轰轰隆隆开去知青点。
君凛把车斗上的挡板打开，方便人们抬着病人上车。
顾胜昔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没下车，反正下去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褚远桥一看见竟然弄来辆大卡车顿时喜出望外，连声说那姑娘运气不错，大概率这条命能保住了。
吕明这边则张罗着多带行李被褥，车后斗里肯定冷，卡车跑的多块啊，坐敞篷牛车吹风跟坐敞篷卡车吹风绝对不是一回事。
谷小红没想到苏茉运气能这么好，眼见她都奄奄一息了，也不知道吕明从哪里找来的大卡车送她。
吕明这个大傻子也是，干嘛那么实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