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开启了什么信号，接着一粒粒高粱米饭粒大小的冰粒子就开始“噼噼啪啪”爆炒豆一样往地下砸。

黑沉沉的夜，白炽灯昏黄的灯光下，偶尔可以影影绰绰看见密密麻麻的冰雹，像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子终于落下，虽然心痛，但是也算意料当中。

整个屯子的人都在时刻关注着这场冰雹，时不时有人低声的咒骂着这贼老天，才过上几年安生日子又要开始折腾了，这是想咋地？

只是还没骂两声就被直接捂了嘴：“禁止封建迷信不知道吗？再说你这样骂老天爷，就不怕他听见回头收拾你？”

被捂的人：所以到底要不要封建迷信啊？

刘家大队人最多就是心情不太好，因为三老太爷和老耕叔的预测终于还是成真了，可是由于他们早有准备，快高粱、快苞米和快豆种子都预备好了，再加上几块屯子里最好的地只是平整好土地上了肥，根本就没种，就端木仓等着这场灾呢，熬过这段时间他们就可以恢复到正常生产了。

再说，就算什么都没了，家家户户还有槽子菜，还能换些粮食呢。

那些当初把三老太爷的话当做耳边风，认为他这是老糊涂了瞎胡闹的，现在全都傻眼了。

居然真的开春回暖，种地不久就下了冰雹，他们的种子啊！

这些大队干部人人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听三老太爷的话，就算正常种地，哪怕他们打听打听什么槽子菜也行啊，起码这场雹灾过后屯子里别断顿啊！

只有下坎子大队的赵大队长，一边看着外面的冰雹一边抽着大烟袋“嘿嘿”的笑。

他老婆子一巴掌呼在赵大队长脑袋上：“你这是让冰雹把脑袋砸懵了？咋地？刚出来的小苗都砸死你这么乐呵？”

赵大队长横了自家婆娘一眼：“老娘们家家的懂个积八！”

他婆娘一口唾沫喷到他脸上：“别人的可能不懂，但是你那个破玩意有多完蛋，老娘肯定懂！”

赵大队长心里高兴，这次倒没跟自己婆娘干仗，而是十分有风度的唾面自干，不，应该说是唾面自擦，一边擦一边说：“你知道不？就是你老头子我，高杆远拄，跟着刘家大队一块整了槽子菜不说，我还跟老王还有刘会计我们三个，偷摸弄回来不少破种子。”

“你咋还干这丧良心的事呢？你是嫌你这官当的太小了？”

“你看看你，头发长见识短，我就说你懂个……”他想了想，把自己的破玩意咽了下去：“我们以次充好就是为了应对这回的雹灾，你看着吧，去年是刘家大队先进，依照县里一般情况不会接连两年给同一个大队先进的规矩，这回轮也轮着咱大队了。”

一想到马上他也可以像刘永贵那样牛逼轰轰对着包了红布的话筒喊：“外，外外……”

赵大队长嘴里哼唧着走板的腔调：“开茶馆，盼兴旺，江湖义气第一桩。司令常来又常往，我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

在冰雹噼里啪啦的伴奏声里，赵大队长的声音传出去很远，附近几家邻居听了心中恻然，看样子这是赵大队长又被他家的母老虎给收拾了。

冰雹下的时间没有多久就转为小雨，雷声就远远的在天边咕隆，小雨也绵绵密密，没完没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

可是这一场元宵节就被预料到会出现的雨却下得很多人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因为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地面上居然有了霜花。

这样的天气不用大队长通知也知道，肯定今天又是一个雨休。

顾胜昔跟程茜在何小雅那边吃过早饭正准备回家，看见何小雅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还带着两个背篓子。

“走，去鬼潭抓蝲蛄虾去。”这场冻雨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

顾胜昔用目光询问程茜，一般情况下她都不会参与这些活动，尤其新知青过来以后，程茜愈发深居简出。

何小雅说她除了不忌口不念经之外，简直像个带发修行的居士。

吓得张红梅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这种话也是随便说得的？

顾胜昔不由得想起张红梅那次痛失大学名额的事情，想必祸从口出已经是她心里抹不去的痛苦烙印。

难得程居士今天心情好，竟然答应跟她们一起去鬼潭看看。

顾胜昔就问何小雅：“为什么选在今天去鬼潭抓蝲蛄虾？”

“这你就不懂了吧？鬼潭下面可能是有温泉，所以外面越冷，鬼潭就越暖和，蝲蛄虾也怕冷，所以平时它们顺着鬼溪往下四处乱爬，不集中，抓起来也费劲，而现在，我敢说，80%以上的蝲蛄虾现在都跑鬼潭跑温泉去了，咱们现在去抓，那就等于是伸手去捡一样。”

程茜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反正这样的天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山里，那就去吧！

毗邻而居，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卫凌霄和顾阆的注意，不一会，顾阆也屁颠屁颠跑过来：“妹妹，我和卫哥也想去，行不？登高爬低的，力气活什么的都我们俩来，只要到时候你们做那个麻辣蝲蛄虾带上我们俩就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阆就已经管顾胜昔叫妹妹了，叫的那个行云流水，翻遍顾胜昔的记忆，似乎只有小时候两个哥哥曾经这么喊过她。

顾胜昔没有表态，只是看了看何小雅，前夫哥想要同行，你意下如何？

何小雅无所谓。

她已经堵死了卫凌霄接近她的所有道路和理由，至于这种邻居。同村之间的行动，何小雅无所谓。

有时候你越是在意一个人，不管是好还是坏，在别人眼里都算是特殊待遇。

刚回来的时候何小雅心中不是没有恨，甚至想着假意跟卫凌霄来往，然后再狠狠甩了他，可是后来她想通了。

卫凌霄背叛了她，可是卫凌霄没害过她，所以自己独自美丽独自辉煌就好。

他们的婚姻没能走到最后不全是卫凌霄的责任，老天让她重生回来，不是为了让她继续跟一个渣男纠缠的，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