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稳婆一看进来的是个小女娃,呆住了,“你,你这小姑娘别进来添乱啊!”
顾凉充耳不闻,拉了屋主太太问道:“家里有剪刀吗?”
太太愣愣点头,“有,有啊。”
“拿剪刀来!”顾凉抄起桌上的油灯,冲屋外喊道:“阿聿,两刻钟之内你能不能去镇上将大夫寻来!要他带着药和肠线!”
裴聿呼吸一顿,应道:“可以!”
“那就交给你了。”
顾凉接过剪刀,一手抄着油灯进了里间。
孕妇已经疼得快失去意识了,稳婆直摇头,“算了吧,这么晚大夫赶不来,大的小的都得……”
孕妇一把暴起,抓住稳婆的胳膊,“救,救孩子,我、我死不要紧,救孩子……”
香梅哭得听不到声,“夫人……”
“这,这我也没办法啊……”
“闪开。”顾凉推开稳婆,手里的剪刀火烤后泛着寒光。
“我只在医书上看过这法子可行,还没真的试过,若真可行,你和孩子都保得住,若不可行……”
“救,救……”孕妇已经没多少神志了,全凭一股信念撑着,她是一定要护住孩子。
顾凉将边上的布巾塞给她,“你必须得醒着,你要是死了,你肚子里孩子剖出来都没得活!”
孕妇眼里渐渐有了光,咬着布巾虚弱地点了点头。
“你,你这是要把她肚子剪开?!你疯了!”稳婆吓得连连后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凶杀现场。
然而不管是顾凉还是孕妇,甚至是香梅,都没有在意她。
裴聿用最快的速度将镇上的大夫掠了来,到门前时,屋内传来婴孩微弱的哭啼声。
看来正好赶上了!
“大夫‘请’来了!”
房门被香梅一把推开,上前将大夫身上的兜扒了下来。
“肠线呢?还有吊命的参?”
“都在里头了。”大夫气儿都没喘匀,但这男子也大方,他带着最好的参来的。
香梅关门扭头冲进了屋。
大夫反而被拒之门外。
又是一段苦熬的时间,顾凉满手是血走了出来,神情疲累,但眼底带着喜色。
裴聿表情复杂地上前,顾凉退了一步,“别,我身上都是血……”
“但是孩子和大人都保住了。”顾凉眼睛亮的惊人,“我做到了,裴聿。”
裴聿心口饱胀,抬手抹掉了顾凉脸上的血点。
夸赞道:“厉害。”
“小丫头,你真厉害啊,竟然真的把孩子和大人都救活了。我头一次看见,肚子剖开了还能活下来的。”
稳婆从房里走出来,一脸敬佩。
稳婆好奇道:“小姑娘,你是大夫吗?在哪儿行医啊?问一次诊要多少银子?改日我给你在村上镇里都宣传宣传,让有孕的都去你那儿瞧瞧!”
“我过几日在普陀寺义诊,夫人若有时间可以过去。”
“普陀寺啊,好啊!离得近,走官道去。你若去千万别走山路,我听说昨儿山路又塌了,把哪家千金小姐都压下头了!”
“多谢夫人提点。”
“嗐,好说。”
村民特意把这间屋子空出来给了孕妇住。
顾凉收拾完身上的脏污,刚进里间,香梅就冲上前给她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奴婢替夫人,替老爷,替卫家上下叩谢神医救命之恩!”
“诶!这大礼就不必了。”顾凉赶紧扶了人起来。
孩子已经哭睡了,孕妇还起不来,流着泪跟顾凉道谢。
“不必谢我,若不是你撑了下来,也不会有现在。”
“只是你如今需要静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如你写封信给你的家人,我可以代为转交。”
顾凉说完后,却见孕妇神情悲痛,香梅不断抹着眼泪。
裴聿突然说道:“大长公主就在普陀寺礼佛,明日我可前去将你在这儿的消息禀告她,她必定派人来接你。”
孕妇一愣,“公主,公主她在……”
孕妇露出一丝笑容,“也好,这是公主的亲孙,我没能把夫君给公主带回来,只能带孩子了。”
顾凉一脸懵。
裴聿看向她,解释道:“这位是卫平将军的夫人。我曾在多年前跟您有一面之缘,险些没认出来。”
大将军卫平,也是戍边的大将,而且是大长公主的幺儿。
大长公主的嫡子就死在战场,她不想小儿子也是一样,但卫平性子执拗,硬是求了先帝去戍边,一走就是几十年。
大长公主气到声称与他断绝关系。
而卫平这一脉多出武将,但也全都英勇战死了。
卫夫人生的已经是第四个儿子,之前的三个全都战死,而卫将军也在最近跟鲜部的战争中过世了。
所以说,这个孩子是卫平唯一的血脉。
不怪卫夫人宁死也要保住。
顾凉没想到,她这一救,当真是救了一大家。
翌日,裴聿和顾凉先启程回了普陀寺。
一晚上过去,叶氏并没有闲着,跟叶家派来的人几乎搜了一夜。
“你真要把娘吓死了!”叶氏揉着胸口,这短短一个月,她经历了太多。
顾凉笑着替她拍背,“没事娘,我毫发无伤。”
叶氏四下看了看,拉着她问:“救你的那个侍卫呢?”
“他……”
“你们两个昨夜在林子里单独过的?”
顾凉支吾不言,叶氏严肃道,“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娘等会儿去知会那些侍卫,不能叫旁人知道你落崖跟个侍卫在一块儿。”
这邺京处处都是口舌。
顾凉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娘。”
“叩叩叩——”
“请问是尚书府顾夫人的住处吗?”屋外人急切地问道。
叶氏奇怪地起身上前,“您是?”
“夫人日安,老奴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奉大长公主的命令,来寻永宁郡主的。”
嬷嬷生得严肃,不笑时十分威严,但此刻眉开眼笑,一副慈祥模样。
叶氏心中犯嘀咕,顾凉大方地笑了笑,拍拍叶氏的手腕。
“放心娘,我马上回来。”
嬷嬷领着顾凉,一路到普陀寺后,一处十分幽静的厢房。
“公主,郡主来了!”
顾凉也很少见这位大长公主,她平日长居寺庙,只有大节庆才会回宫。
远远看着是个很威严的老太太。
但此时,这位身份尊贵的大长公主穿着最朴素的僧袍,用十分温柔,几近哽咽的声音说道:
“本宫都听芙儿说了,承儿多亏你才能生下来。本宫要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