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满眼感慨地看着面前行礼的影卫。
卸下了故意扮老的妆容,还是个清俊年轻的青年。
“这次的事真的要谢谢你,没想到你江湖术法玩得如此精通,若不是知道内幕,我也要被你那些把戏唬住了!”
顾凉是真的敬佩申九,很少能看见一个人有这么强的信念感,演的道士真的毫无破绽。
申九被特意喊来挨夸了好一阵子,面上陪笑,心里却讪讪不安。
总觉得上首主子看来的目光,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心下叫苦,真的很想告诉永宁郡主——
您可别再夸了,再夸小人的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申九笑容越来越干,虽然知道不至于送命,但短时间内他是不可能再出现在王府了。
顾凉夸够了才停下来,口干舌燥,裴聿借机推了手边的茶盏过去。
头也不抬地说道:
“出去。”
“是!”申九如获大赦,赶紧作揖躬身退下了。
裴聿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顾凉喝完了水,才听他说道:
“那些把戏没什么难的,你若是喜欢,京北有一个班子很擅演戏法……”
顾凉:“也不是喜欢,只是申九能在短时间学会,还演得毫无破绽,真是厉害……”
裴聿烦躁地拨拨拇指上的扳指,快速道:“他之前为了任务接触过而已,早有底子。”
“我还没说完呢。”
顾凉看向裴聿,歪了歪脑袋,笑眯眯说:“申九虽厉害,可我觉得那个挖掘了他,将他栽培至今的人更加厉害。”
裴聿心口好像被一双手拂过,任何情绪都平和了。
他对上顾凉的双眸,笑声轻轻的,意味不明,“你如今说话倒是比以前‘好听’多了。”
可见有了‘感情’的加持就是不一样。
只是如果这‘感情’是因他而起,他会比较高兴。
顾凉浑然不知裴聿的思维发散,她更欢喜裴聿方才别扭的醋劲,别以为她没看出来。
她确实欣赏申九,但不至于夸到口干舌燥。
只是因为皇叔偷偷生闷气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顾凉笑盈盈道:“以后会一直这么‘好听’的。”
“我明日就先启程回京了,皇叔要一起吗?”
顾玉珠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已经被大长公主的御医救了回来。
只是伤重到连出恭都无法自理,更不要说受回京的颠簸,只能在普陀寺待着。
叶氏留下陪她,顾凉则是要先回京去把情况告知顾臣烨,要加派人手来普陀寺。
裴聿:“明日山寺前,一起出发。”
“还有……”
裴聿看向顾凉,“那个侍卫,受刑吐出一件事。你来普陀寺之前,谢毅找到他,许诺一百两银子,让他在你的马车轮上做手脚。”
裴聿眼底杀气腾腾,上次邺京谣言一事,他就查到了谢毅。
那时顾凉不让他出手,他便只小小教训了一番。
可这人胆大包天,竟然又暗下杀手。
虽说法子并不高明,可一只臭虫一直在眼前晃悠,也是蛮恶心人的。
换成旁人顾凉自然痛快碾死,但关于谢毅,她却是另有安排。
“我知道了。你先别杀他,他我可是给顾玉珠留着的。”
裴聿不赞同的皱眉,但并未质疑,半晌才点点头。
翌日,裴聿护送顾凉回了邺京,一路将人送到尚书府门口。
正偷懒的门房看见裴聿,连滚带爬起身,赶紧去通报了顾臣烨。
顾凉走下马车时,裴聿也翻身下了马,姿势潇洒,身形笔挺,配着一身黑金色锦袍俊美逼人。
街上的百姓纷纷忍不住偷看。
这些日子里邺京关于永宁郡主和镇北王的传言,都被编成话本了。
俨然是话题中心的二人站在一起,当真是登对的不行。
顾凉看着裴聿,也失神了好几秒,直到人走到她面前,顾凉才笑着眨眨眼。
“皇叔要进去坐坐吗?”
裴聿看着她,蹙了一下眉,薄唇轻启:“你的那封手谕请婚要用。你不会现在反悔吧?”
顾凉拍了下脑袋,“我差点忘了。谁说我要反悔的。你跟我来!”
她提了裙角健步如飞地走进府里。
直奔闺房,将精心藏好的圣旨手谕取出来交给了裴聿。
“拿好了。我等着你还我一封赐婚的圣旨。”
顾凉带着笑,满眼认真的看着裴聿的眼睛,希望自己的心意他能真切的感受到。
可裴聿目光闪了闪,匆忙避开,心中五味杂陈。
他捏紧了手中的绢帛,有时真希望,他也能跟顾凉一样冷心冷肺,替身又如何,总之是她喜欢的脸就是了。
而他,做了替身又如何,反正他已经得到了顾凉。
人是他的,心里有没有他又怎样。
可裴聿咬紧牙关,心肺都在疼,心下自嘲一向果决的他,竟有一日这么矫情。
裴聿心中都演了一出大戏,面上却能毫不改色地收起绢帛。
正要张口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臣烨带着家人匆忙赶到,一拥而上见礼,“下官见过镇北王!王爷莅临府上下官未曾接见,实在失礼!下官备了茶水在前堂,王爷可否赏脸?”
“不必。”裴聿冷眼扫过,道:“本王只是送顾凉,现在就走。”
顾臣烨十分遗憾,扭头吩咐身边的青年,“行川,你送王爷!”
青年顺势跟着裴聿出了顾凉的院子。
顾凉看着顾行川的背影,表情冷得一改面对裴聿时的乖巧温和。
人出了院子,她才看向顾臣烨,“大哥何时回来的?”
“就在你们去普陀寺的时候。”顾臣烨下意识回答道。
他回过神,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我还没问你。你跟镇北王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有传言说,你们二人在山谷下共度一夜?!而且他为何会在你院子里!”
顾臣烨看顾凉的眼神,愤怒中带着微不可见的鄙夷轻蔑。
身为父亲,他并不关心掉下山谷的顾凉,是否受伤,注意力全在她跟一个男子过了一夜的事情上。
顾凉已经见怪不怪,“王爷确实救了我,至于为何会来我的院子,是因为他要向皇上请婚,我要将皇上给我的手谕交给他。”
顾臣烨笑容全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究竟是自己的女儿跟镇北王共度一夜,更有损他的名声。
还是镇北王请婚退婚再请婚,对象都是他的女儿,这种情况更糟糕。
半晌,他惊觉:“手谕?!顾凉!你不是说那封手谕在沛国公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