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珠欣喜若狂,含着泪的眼睛热切地看向裴荀。
裴荀垂着眼睛,没有分视线给她。
皇帝拧着眉斟酌着,顾玉珠的错说大也不大,太后那边大概率还是会来求情的,若是把事情做的太死,跟太后闹得太不好看。
“那就依秦王说的,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大朝会后你出宫是荣是辱,都看你这一舞。”
顾玉珠眼睛都亮了,皇帝这番话无疑告诉她,若是大朝会能一舞惊人,之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
她大口喘息着谢恩,脑中想起顾凉当初在千秋节大朝会上,一曲琴力压朝贺的数国琴师,被皇帝封为郡主的事。
顾玉珠最恨的就是那天她没能上去一拼,否则该有封赏的人应该是她!
现在终于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年末的大朝会虽不比千秋节,但也是一年一度的机会,她若能被封郡主,以前的那些事便不会再有人计较了。
皇帝看着不断谢恩的顾玉珠,忽然想起什么,徐徐道:“永宁啊……”
正看戏的顾凉不得不从人后走了过去,欠身行礼,“皇上。”
“朕还记得前年千秋节,你那曲琴,当真是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若是能跟你姐姐的舞结合,必定技惊四座。”
顾玉珠的笑容僵了,蹭得抬起头往顾凉看去。
十指死死攥紧。
怎么什么好事都会轮到顾凉?!
顾凉自己也有些愣住了,转了转眼珠,试探道:“长姐已经苦练一月有余,我此时横插一脚,怕是不好。”
“都是为大朝会,朕觉得像永宁这样的琴师加入,必定会更好。”
皇帝不满地看向顾玉珠,“你觉得朕的要求有什么问题吗?”
顾玉珠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说:“皇上圣裁。”
皇帝笑了,“永宁琴技那样好,不能说这几日赶不出她跳的琴曲吧?”
皇帝是硬要赶鸭子上架,裴聿不悦地皱起眉,冷冽的视线落在皇帝身后,叫他莫名觉得浑身发凉。
顾凉却在这时往他看来,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皇上器重,臣女一定助长姐,好好完成这次献舞。”顾凉欣然应了下来,又不是什么难做的事,一曲琴而已。
皇帝满意地赞她懂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皇帝起身叫銮驾回了乾清宫。
顾玉珠趔趄着被绿槐搀了起来,四周还有人,她看顾凉的眼神虽然痛恨,还仍有收敛。
语气凉凉地说:“待会儿我就叫教坊司的琴姬,把曲谱给妹妹。希望妹妹能好好练习。”
顾凉满脸虚伪的真诚,说道:
“这可关乎姐姐出宫后的荣辱,姣姣一定会帮姐姐的。”
顾玉珠只觉得浑身冰凉,抓着绿槐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人都散了,贺逢脸色有些不好,走到顾凉身边,轻声说:
“郡主,这次的事谢谢你……”
道谢的话刚说出口,他浑身一僵,远处投来的视线带着审视和警惕,贺逢不自觉地看了过去。
望进一双墨色深沉的眼睛。
看似平静的眸色下,是微不可察的冷戾煞气。
他爹贺成正垂着头说着什么,丝毫不知对面的镇北王早已一心二用。
墨金色的朝服下肌肉紧绷,像一只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猛兽,或者说……也有些像发现伴侣被骚扰,烦躁的想要拍死情敌的凶兽。
贺逢顿时哑言,他看看顾凉,这会儿终于迟迟想起,听闻永宁郡主和镇北王定亲了。
他心中有些滞涩,不是滋味地轻扯了一下嘴角。
心说镇北王真是严防死守,顾凉性情这样大方恣意,怕是不会开心被管束。
顾凉见看了她身后一眼,就不说话了,下意识往后看了眼,然后忍不住笑了。
裴聿见她看过来,眼皮一跳,迅速收回了眼神。
略大幅度的动作被贺成觉察。
“……王爷?”
裴聿淡淡道:“你继续说。”
顾凉回头对贺逢道:“没事。你不用谢我,安贵妃那边是皇叔找人报的信。”
她笑盈盈的,满脸写着愉悦幸福,贺逢眉头忍不住一皱。
低低嗯了一声,沉默了几息说道:“就算是已经定亲,也不应过分插手对方的事情,过于独裁也是不尊重的表现。”
顾凉一愣,敛了些笑容附和的点点头,“你说得对。但皇叔没有阻止我做事,也很尊重我。你的事我让他帮忙,皇叔也帮了,我只是开了口,真正促成这件事的人是皇叔,你该谢他。”
顾凉措辞一下,又说:“他刚才若是冒犯了你,我代他赔不是。”
“本王自己来。”
裴聿的声音忽然响起,他将顾凉拉到身后,上下扫视了贺逢一眼,缓缓说道:
“本王在北镇抚司审人审惯了,方才得知贺太医就是姣姣这几日,在太医院结识的‘朋友’,看贺太医的时候习惯使然,如有冒犯,还请贺太医不要计较。”
贺成急忙拉扯了贺逢一下,“王爷言重了!逢儿都还未谢您相助之恩,怎会怪您呢!是不是!”
贺逢眼神飘忽,如玉的面上神情有些僵硬,皱着眉点了点头。
贺成大概是看出了什么苗头,生怕裴聿为难贺逢,也不敢多待,三两句话后就拉着贺逢走了。
顾凉拉了拉裴聿的衣袖,“皇叔,我们也回宫去吧。”
裴聿点点头,领着她往大长公主寝宫走去,路上沉默半晌,忽然说道:
“我不会过分插手你的事,也不会干涉你与人来往……贺逢他污蔑我。”
最后一句声音略沉,带着丁点委屈。
裴荀除外,只要是对顾凉没有危害的人,裴聿肯定不会限制她。
至于抱有歪心思的人,裴聿私心里希望顾凉离远一些,但她如果执意来往,或者不得不来往,裴聿也不会说什么,大不了就是暗中警告,悄悄的使绊子铲除情敌。
他今日第一次看见和顾凉说话的贺逢,虽然早有准备,但发现这人竟然真对顾凉有非分之想,还是妒火中烧。
那种隐晦的含情脉脉的眼神,裴聿本想挖了他眼睛,最后只是警告的瞪了他一眼,谁承想就被他倒打一耙。
裴聿喉结滚动,看似镇定的眉眼下带着些许不安,垂眸看着顾凉。
顾凉听后捂着嘴笑起来,看看四下无人,抱着他胳膊蹭了蹭,糯糯道:“独裁和呷醋是不一样的,我分得清。”
裴聿心放了回去,也被顾凉的笑意感染,胸膛震荡低笑出声,问她:
“那怎样对你算独裁?”
顾凉掰了掰手指,“不许我冬日跑衙舍去给你送糕点,不许我穿单衣站在廊下……最近就这两件。”
裴聿思考了一下,“那我怕是要继续‘独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