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细细思索，紧拧着眉头说道：“耶律飒说，‘等邺京毒乱四起’，他要南蛮人在何处下毒……当时那群子丹人说，他们找的三个南蛮人得罪了皇叔，被盯上了——”

顾凉脑中精光一闪，“难不成是！阿沁娜！”

裴聿冷静道：“盯着那三人的锦衣卫还未撤离，能及时获悉动向。”

“能大批感染毒疫的下毒方法……”

二人同时抬眸朝对方看去，异口同声道：“金运河！”

顾凉激动地面上泛红，合掌一拍，“邺京城内和城外的百姓，基本上用水都从金运河。即便是自家挖的井口，通的也是金运河的水！这的确是最快的法子，而且不容易被人发现。”

欢喜过后，顾凉又疑惑地呢喃，“可是金运河太大，分支诸多。毒药倒下去几乎都稀释得差不多了，能发挥的药性有限。不可能有毒药能感染整条金运河，那这耶律飒这么做，只是想引起恐慌？”

裴聿赞同的点头，指尖划在眼前的桌案上，分析出耶律飒的计划和动向。

“截杀耶律贺，让南蛮人伪装子丹人下毒，造成恐慌，戳穿南蛮人身份，走水路离京逃回子丹……”

他眯了眯眸，冷笑声道：“在外伪造大雍和谈心意不诚，暗中截杀子丹王子，在内推南蛮人挡刀，只要下毒一事事发，大雍很容易把截杀耶律贺的事，也算在南蛮人的头上。”

“若两国相争，他就能渔翁得利。草原人都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如果大雍和南蛮两败俱伤，他率铁骑侵入完全有可能趁机割据一半关内领土。这个人，野心大得很。”

裴聿屈指点了点桌面，大雍和子丹几年征战，他都没在战场上看到过耶律飒的影子，这个人不但有脑子，有野心，而且很会蛰伏以待时机。

这些年他不显山不露水，静候裴聿把他的兄弟们杀的七七八八，再借他之名把唯一的障碍汗王大王子除掉，他便能稳坐子丹汗王的位子。

心思缜密，裴聿推测道：“他在奉天围场很有可能会再设一个局，把这次南蛮来的使臣拉下水，好完成这个祸水东引的闭环。”

这块大陆的版图分为六国，西岐、东晋、南蛮、北燕、大金。

子丹和草原其他部族，鞑靼、瓦剌等部落被关内统称草原国，其余附属小国暂且不提。

大雍地处正中，地利人和，坐拥丰饶，是其余五国十分眼红的一块地。

但大雍自开国皇帝起，个个是雄才大略的王者，外扩国土，内行仁政，几百年下来大雍逐渐成了六国中心，其余五国皆为手下败将，乖乖朝贡讨好。

但这样的大雍自先帝起开始慢慢走向下坡路。

先帝和他的祖先相比，实在不堪大用，勉强做一个守成之君。

在位时还喜好奢侈，穷兵黩武，大兴行宫，国库败的干干净净，大雍各个卫所将士军纪散漫，若非还有沛国公这样的老将顶着，如今大雍几处驻地早就破了。

其他五国的鼻子都灵得很，嗅到大雍这个百年无漏出的铁桶，自内里开始生锈，都在磨刀霍霍，打算趁机分羹。

好在先帝晚年时做了一件好事，便是准许裴聿入了征北军，给大雍重新训练了一队可用的将士。

但这也压制不了五国的野心。

顾凉印象中，前世裴荀登基后，这些国家便开始了对大雍的骚扰。

因为裴聿带走了大部分的将士，而裴荀疑心病又重，杀了几个忠心的老臣，包括沛国公，到了关键时刻，他手下根本无可用之人。

裴荀做了百年来第一个割让城池避祸的皇帝，甚少和亲的大雍也在裴荀在位时，出了几十例和亲公主。

同族宗室的妹妹们霍霍干净了，就找朝臣的女儿封为义妹，当然这些女子和亲后的下场，无非都是被凌辱后惨死他乡。

顾凉凝着裴聿的侧脸，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裴荀把大雍卖得千疮百孔，皇帝的儿子和兄弟们都是无用之人，这个皇位就该是裴聿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次奉天围场，其他四国都会委派使节参加。阿沁娜和耶律飒勾结，南蛮未必不知情，大概率也是想借子丹人，试探大雍。皇叔可以趁此机会，先咬下南蛮一口肉。至于其他的事，都可徐徐图之。”

裴聿眉头紧锁，认真看着顾凉说道：

“奉天围场我无法一直在你身边，我命午七带五十名锦衣卫跟着你，若有意外……”

裴聿在马车下暗格摸索出一物，一脸沉肃的系在了顾凉的腕上，拉下窄袖。

“这是响烟，工部新制的信号烟，我做了调整。北镇抚司、锦衣卫、王府仪卫司……但凡我手下的人看见，都会立即到你身边。”

裴聿教她使用方法，手掌将她的手合在掌心。

“里面一共有三烟，若有人追踪，放烟后你留下记号，锦衣卫最擅缉查，很快就会寻着线索找到你。别怕。”

顾凉笑吟吟看着他，视线温柔描绘他的眉眼、轮廓，心里所有慌乱都能一瞬抚平。

“有皇叔在，我什么都不怕。”

……

四月转眼过去三分之一，皇帝的仪仗启程离京的日子也到了。

这次奉天围场，皇帝带去了四个儿子，除太子以外，大皇子肃亲王、睿郡王、誉郡王全部伴驾。

只剩下最小的六皇子秦郡王裴荀，和内阁首辅一道监国。

皇帝最近很看重裴荀，前不久才宣布一件举国同庆的大喜事，秦郡王的侧妃怀了第一个皇长孙。

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才留了裴荀监国，实际上也趁机敲打太子。

沛国公府除了叶老太太不便，黎氏留下照顾叶囡囡，其余几个主子都跟上了去奉天围场的队伍。

此次谢府无一人得去，就是顾行川，顾臣烨求爷爷告奶奶，豁出去了老脸，也没有官员乐意带上他。

临行前，顾凉留下了玉壶。

“我走这些日子，你把西街东巷那位透露给顾臣烨。”

她和叶氏都不在京城，正是顾臣烨‘大显拳脚’的时候。

玉壶领命，留在了邺京。

凤箫和打扮成侍卫的午七，和隐藏的锦衣卫，一道跟上了皇帝的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