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
大夫收回手，叹息了声，对沈家人说道：
“小姐近日五内郁结，应该是一直有一股气堵在胸口，本只需静养就好。可如今突然吐血，这身子还没养好，气却散了，以至于她脉象如今十分紊乱，有可能会一不小心就、一命呜呼……”
沈家人全都惊住了，沈涉最先反应过来，面皮抽搐，咬着牙说：
“开药方！用最好的药！一定要吊住我姐姐的性命！！”
“是。”
大夫拱手示意尽力，跟一旁小童说了几味药示意他去抓取。
沈涉坐到床边，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的沈氏，脸颊上的肉微微发抖。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成这个样子。”
王氏这话带了三分诚意，她倒是不在乎沈氏死不死，可是沈家本有机会和宗室做姻亲，这下顾榕榕没保住，沈氏竟也要断气了，这母女俩好像同时被阎王爷盯上了一样。
而且顾榕榕又死的那般蹊跷，王氏寻思这几日要去庙上拜拜，别是沈氏身上带了晦气。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通道：“榕榕死的不明不白，就是把顾家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个结果来！”
“不行！”
正要离开的沈通愣了一下，转过身，“阿涉，你、你什么意思？”
沈涉木着一张脸，手指紧攥。
他最了解沈氏，虽不知内情，但看沈氏对此事的态度，沈涉大概能猜到，这件事跟她脱不开关系。
沈涉闭了一下眼睛，低声说道：“顾臣烨既说查清了，那这事要么是追究不出所以然，要么是下手之人是顾臣烨要护着的。”
“眼下不宜和顾家翻脸。”
沈通为数不多的善心在沈涉一番话下，烟消云散。
“哎……那就好好给榕榕收拾收拾，停灵七日就下葬吧。”
“我们去看看榕榕，阿涉你就留在等你，等你姐姐醒。”
沈通带着王氏离开了这里。
沈涉洗了个帕子打算给沈氏擦脸，刚回到里间就听到动静，他连忙扑了上去。
“姐姐！你醒了！”
沈氏眼珠通红，眼底血丝遍布，声音沙哑：
“顾荻……是顾荻……是她杀了、你外甥！她故意把有毒的吃食给她……我要让顾荻——死！！”
沈涉牙关紧咬，攥着沈氏手掌承诺：
“姐姐放心。我一定为榕榕报仇。你先不要动怒，大夫说你五内郁结，必须静养，否则会丢了性命！若没了性命，你何时才能看见顾荻为榕榕偿命！”
沈氏大口喘息，在沈涉的开导下，总算是冷静了一些，但眼泪依然不止。
沈涉看了她须臾，终于忍不住，倾身凑到她耳畔，问：
“姐，顾荻……她是不是……”
沈氏嗖的朝他看来，二人四目相对，沈氏强撑了几息，颤抖着眼皮，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沈涉摔坐回去，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打击有些大。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用力甩了甩头。
沈涉本以为，沈氏只是因为顾荻木讷又不讨喜，所以才看不上她。
而且顾荻那一脸烧伤，又实在倒胃口。
加上后面又来了一个嘴巴甜的顾榕榕，这偏心就越发严重。
他是从来没怀疑过，顾荻身份的。
当年沈氏生下顾荻的时候才多大！她孤身一人在顾府为妾，又哪里有帮手！她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调换孩子！
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不但发生了，还成功隐瞒了这么多年。
沈涉喘息粗重，他忍不住想问沈氏是如何做到的，可却怕隔墙有耳。
只是问了句：“此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沈氏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用气音回答他：“已经死了。”
沈涉长吁一口气，死了就好。
他拧着眉，又问：“那……那个孩子是？”
‘大小姐’
沈氏用口型告诉了沈涉，流着泪拉住他的衣角。
“榕榕的死，顾凉也脱不开关系。玉珠成现在这样也拜她所赐。阿涉，姐姐只能靠你了。你要帮姐姐报仇。”
沈涉用力点头，攥住了沈氏的手。
……
顾榕榕的死在邺京只流传了几天，便没人在意了。
前来吊唁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是看在顾臣烨和沈涉面子上，来走过场的。
顾榕榕的好姐妹倒是来了一个魏澜，在灵堂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临走时和顾凉在廊下撞见，还用憎恶的眼神瞪了她几眼。
被魏夫人狠扯了一下才消停。
“郡主勿怪，澜澜这两日伤心狠了，哭的眼睛不大正常。”
这解释的借口倒是新奇，顾凉没有什么怒气，甚至忍不住想笑。
摆摆手道：“无妨，夫人慢走。”
魏夫人赶紧牵着魏澜离开，走到无人处才没好气的训她：“来之前怎么说的！转眼就忘了！”
“榕榕莫名其妙就没了，我怎么好脸色对她。那顾凉不是好人，之前就一直欺负榕榕！”
魏澜红着眼说。
魏夫人无奈摇头，“真是不知那顾榕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之前因为她挨打的事情，你就忘了？”
“那事儿分明是凌婉不对。”
“榆木脑袋。反正你给我记住了！往后待顾凉好一些！”
魏夫人语气严厉了一些，“别忘了你可是要和叶越要定亲了，那叶越是她亲表哥！你待她不好，小心着嫁过去受气！”
魏澜苦着脸，“也只是见了一面而已。哪里就定亲了……”
“你父亲是他之前的上峰，也算是他半个师父。这亲事门当户对，叶家没理由看不上。”
魏夫人叹了声说：“你和顾凉是有过节，但只是些小事，想想那叶家长辈，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放弃这么好的一门亲。”
魏澜没再多说，但表情还是抗拒的。
她那日和叶越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只觉得他木讷呆板，根本没看上。
只可惜她娘铁了心想她嫁，魏澜也不能不从。
母女俩走远了。
沈涉从廊下不远走了上来，看着魏澜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敛下了眸。
停灵七日后，入土下葬，一路吹吹打打，等一行人从城外回到府上，天已经黑了。
沈氏这几日给女儿守灵，换了身白衣裳，加上她脸色苍白憔悴，看着有几分可怜。
顾臣烨在上位喝了口茶，余光看见她这副模样，一抹不忍从眼底划过。
他放下茶盏摩挲片刻，清了清嗓子：
“你、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听大夫说你身子不好，暂且不要再烦心了，好好休养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