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仵作瑟瑟发抖。
仵作揭开盖尸布，下面的人脸已经烂到发臭，还有蝇虫寄生。
“呕——”金大人没忍住，拧着眉震惊问慎国公。
“国公爷就这么待贵府姑爷的遗体？”
慎国公咬着牙一声不吭。
仵作撑着验完尸体，撑起身子说：“回大人，这具尸体并没有得什么天花病，若在下猜的没错，这应该也不是慎国公府的姑爷沈沧海。因为这尸体的胃部严重萎缩，这个人已经很久没吃饱过饭，之前应该是一个乞丐。”
“慎国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大人一甩官服，怒声喝问道。
慎国公冷哼了一声，“我怎么知道！要问就问那莫名其妙失踪的沈沧海！”
“什么？”金大人一愣，他本以为都到这份上，直接认罪说不定还能从轻量刑，可事实证明，慎国公还想继续编。
阮孟林接收到慎国公的暗示，连忙编凑出一个故事来。
她哭着说：“我前几日和沈沧海吵了两句，他就对我破口大骂，然后跑了出去，至今已经十多日没回家了！”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报官寻找，反而整了这么一出假尸体？”
金大人问。
慎国公答：“这才成婚多久，他一走十多天不见人，脾气这么大的姑爷我可不敢要。为何要整这一出，自然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省得拖延了我女儿再嫁良婿！”
“……”
这借口实在过于清奇，金大人无言以对。
他道：“国公爷自己应该也清楚，这番说辞无论是放出去，还是呈到皇上的御案上，都是很难叫人信服的。”
金大人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京兆府的仵作，施施然道：
“国公爷为了隐瞒，都已经求到了京兆府，这件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国公爷现在说明，把沈沧海交出来，还来得及。”
慎国公气笑了，步步逼近，“你在威胁本国公？”
“看来国公爷是不肯配合了。那对不住，下官只能彻底搜查贵府了！”
慎国公阴沉着脸道：“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搜查本国公的府邸！”
“就凭——”
“救命！救命啊！”
庭院外忽然传来喊叫声，国公夫人气急败坏道：“谁在大喊大叫！叉出去！”
她身边的下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喊叫的人就闯了进来，看样子是国公府的侍女。
那人慌张的摔倒在地，口中喊叫：“后山！后山地里！有白骨！”
“嘶——”
慎国公夫妻和阮孟林倒吸了一口凉气，三人的表情精彩极了。
“你胡说什么，你个贱婢！”
阮孟林一直强忍的脾气爆发了，抄了个棍子就冲了出去，一棍子砸在侍女肩膀上。
“啊！”
随着嘎嘣一声响，侍女胳膊面条似的软了下来，她惊慌失措的后退，尖叫求饶：
“小姐饶了我吧！我是新来的，一时慌张忘了规矩，我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死我！”
金大人一边招呼手下救人，一边审视的扫向慎国公夫妻。
声音危险了起来：“什么规矩？什么打死？本官只知这大雍的规矩，就算是家奴也不能擅自打杀！慎国公生在天子脚下，还在家中另立规矩？！”
慎国公傻眼了，慌忙解释：“不是的……她、我也不知她是哪里冒出来的，金大人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来人，将这慎国公府所有人全部下狱！你、你，你们去后山，掘地三尺也要挖出尸骨！”
……
慎国公的案子一出，举京震撼。
据说那日在慎国公府后山，挖出了整整二十具尸体。
除了那四个上门女婿，剩下的全是国公府的下人。
至于无数猫猫狗狗的尸体，已经算不清具体多少条了。
那哪里是国公府，分明是个乱葬岗！！
皇帝当即就准了斩首的判决。
但有趣的是，行刑的前一晚，和阮孟林关在同一个牢房的国公夫人，被她女儿当场打死了。
衙役发现时，阮孟林还在对国公夫人的尸体行凶，口中辱骂不断。
直言当初若自己刚开始打人时，慎国公夫妻就能阻止她，或许她眼下就不会死，云云。
这案子引起不小的震荡，直到过去半月，邺京关于此事的议论才少了许多。
至于沈通夫妇俩，虽然也算这个事中的受害者，可此事一出，连带着沈沧海当年在青州打死侍妾的事，也被人翻了出来。
沈通身为知州包庇儿子，直接被皇帝撤了官职。
沈沧海的棺材被人连夜刨出，尸身也不知去了哪里。
短短半月，之前的风光就好像是昙花一现，偌大的沈家，只留下沈涉和做知府的沈老太爷撑着。
六月中，下了小雨。
街巷深处一座小院中，沈氏端着一碗馄饨放在桌上，掀帘打算叫人，却见顾臣烨正系着腰带。
她眼睑一敛，在镜中看着顾臣烨，满眼留恋：“烨哥这就回去了？把馄饨吃了再走吧。”
顾臣烨理了理官服，躲闪着她的视线，“婉梅在等我回去用晚膳。”
他顿了顿，加了一句，“下次我再来陪你。”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贪心了。我想多陪着烨哥，一时昏头做了错事，才落得现在，和烨哥见一面都要躲躲闪闪的。”
顾臣烨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又不可能再把人接回去。
只能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我下次来，会叫人告诉你。”
说罢，便出了门，撑着青伞没入了雨幕之中。
沈氏脸上的表情散了，她抹掉挤出的眼泪，推着四轮车到桌边，打算自己享用馄饨。
忽然耳尖一动，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她本以为是顾臣烨落了东西，刚把四轮车转回去，便和背光走进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沈氏一惊，“你——你怎么知道这里？”
“自然是跟踪了。”
优雅细柔的声线，是顾玉珠专属的伪装。
她收了伞倒立在门口，迈进屋内，反手合上了门。
沈氏有些眷恋地描摹着她的五官，虽然顾玉珠出了气质，半点没传到她的长相，但沈氏心里清楚，这才是她的宝贝女儿！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顾玉珠看着她，挑高了眉头。
“沈姨娘，其实，你才是我亲娘吧。”
她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