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贺逢在屏风后,只听见蒋梨短促的尖叫,便被婴孩的啼哭声盖了过去。
“生了!生了!姨娘生了!”
接生嬷嬷赶紧把孩子抱到了怀里擦血。
顾凉在毯子下替蒋梨缝合伤口,好半晌才默默怕了出来,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查看了蒋梨的状况,发现她只是暂时虚脱晕厥,才放下心,嘱咐了丫鬟照顾,便跟着贺逢出了门。
贺逢实在忍不住好奇,“郡主是如何帮她生下孩子的?可否传授给我们,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也好不麻烦郡主。”
“此法曾有先人尝试过,较为凶险,就是在女子产道旁侧剪开,如此孩子就能顺利降生,缝合也比剖腹方便。”
顾凉笑了笑说,“可惜这法子贺太医是没法亲自尝试了。”
“说、说的是啊。”
二人走到院中,却见庭院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二房传来孩子哇哇的啼哭声。
下人的表情都拘着,贺逢问一旁其他太医,“秦王殿下呢?”
“哎……王爷看过小郡主,就走了。”
几个太医面如死灰,当初蒋贵妃命他们诊断孩子是男是女,这事儿太玄乎,有时说得准有时又说不准。
就蒋贵妃那时激动欢心的情况,是个懂事的太医都会说是皇孙,可谁想到偏偏错了呢!
方才秦郡王看了眼孩子问了声是男是女,转头就走了,太医皆驼了腰,还不知回宫要如何交差。
顾凉拧了拧眉,不想再听下去。
“我去看看孩子。”
说罢便去了耳室,孩子由乳母照顾,刚喝了奶水这会儿已经不再哭了。
“给郡主请安。”
“不必多礼。嘘,别把孩子弄醒了。”
顾凉小心翼翼上前,襁褓里的小孩儿虎头虎脑,体格很壮实,珠圆玉润一看便是福气相。
有这样的闺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好好照顾小郡主,这是皇上第一个长孙女,必定疼宠万千,可不要因为旁人几句话就生了怠慢心思。”
“郡主放心!老奴懂分寸的。”
但愿如此。
看完了孩子,顾凉才直接从穿堂去了屋内,打算看看蒋梨的情况。
谁知刚走过暖帘,就瞧见丫鬟抱着蒋梨,打算往她嘴里灌什么东西。
“住手!”
因为丫鬟态度过于粗鲁,怕伤了刚生育的蒋梨,顾凉出声制止,谁知丫鬟吓了一跳。
啪的一声打碎了碗,随即跪在地上便开始求饶,“郡主恕罪,奴婢不是……奴婢……”
顾凉走上前,忽然闻到一股不对的气味,她瞥了眼地上的汤药。
蹲下身用食指沾了些,捻了捻后怒问:“这是太医开的方子吗?你好大的狗胆!”
“来人——”
顾凉走到窗下喊了人进来,指着丫鬟说:“把她拖下去。此人妄图谋害你们姨娘,叫王府秉公料理了吧。”
下人并不知内情,拖了丫鬟便走了。
其余人赶紧收拾了地上的残渣,顾凉站在窗下独自想了一会儿,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无人指使那胆小懦弱的侍女,怎敢给蒋梨下毒,而在这王府上除了裴荀,还有谁能下这样的令。
顾凉拧眉望着床上的人,好似透过她瞧见了自己的影子。
顾凉揉了揉山根,这时,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唔……水,我要喝、水?”
“姨娘醒了?”
丫鬟赶紧倒了热水上去给她喂了,过了一阵子蒋梨才虚弱的掀开眼皮。
“杜鹃,小皇孙呢?”
皇帝脸色阴沉,“既然如此,平遥长公主行事荒唐,愧对皇恩。褫夺封号,贬为庶民,即日起禁足平遥,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回京!”
晋国公大骇,愣了好半晌才迟钝的趴在地上谢了恩。
本以为褫夺封号禁足平遥,就差不多了,皇帝竟做的这么决绝,直接将平遥长公主贬为庶民。
朝臣视线怜悯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晋国公。
平遥长公主坏就坏在是晋国公府的人,这几年晋国公府愈发目中无人藐视圣上,皇帝一早就苦于找不到机会处置他们。
平遥长公主这就自己撞到枪口上了。
平遥长公主被接回公主府的当日,就听闻了这一噩耗,当场气晕了。
醒来后便在房内发疯,目光所及之处,只要是能砸的,全部让她摔了泄愤。
屋外侍女战战兢兢,不敢近前,“驸马……锦衣卫都已经来了,皇上要求长……裴姑娘尽快离京。”
“本宫不走!!”
平遥长公主抓着花瓶砸了出去。
她身上囚衣都还未换下,头发乱糟糟的,疯婆子一样大吼:“本宫是公主!!邺京就是本宫的家!本宫说不走就不走!”
“你这贱人刚才管本宫叫什么?!把她给我拖下去!拖下去!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驸马一脸冷漠站在房内,平静的声音带着尖锐,“皇上已经下令,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你早就不是公主了。”
“皇上还肯让你在平遥禁足,起码你衣食无忧。若迟迟不肯走,惹怒了皇上……”
“你闭嘴!本宫的封号是父皇封的!本宫是长公主!”
平遥长公主张着手朝他冲了过去,可驸马的下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她一步也靠近不了驸马。
只能不断唾骂:“你全家都是靠本宫起来的!你现在胆子大了!敢跟本宫这么说话!当心本宫休了你!你快去给本宫求情!去找本宫的外祖!本宫只不过是送了一张纸!凭什么贬本宫!”
平遥长公主委屈极了,她就算害了顾凉,也什么便宜都没占到,就这么丢了公主之尊,她不甘心!
“母亲……”裴敏怯生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平遥长公主眼睛一亮,赶紧飞身扑了过去。
“敏敏!敏敏你可来了!你快……快去找你重祖父,帮本宫说话!娘不能走,娘不能离京啊!娘走了你怎么办!”
平遥长公主抓着裴敏的胳膊,用了极大的力气。
裴敏疼的龇牙咧嘴,一用力推开了她!
“母亲!你还是快走吧!”
平遥长公主愣住了,“敏敏,你说什么?”
“如今邺京都知道了,您以前做的那些事!现在皇上下了处置,好多人往府上砸东西,我昨日出门,还被扔了烂菜叶子!”
裴敏恨死了,不仅恨那些刁民,恨顾凉和裴聿,更恨平遥长公主!
要不是她娘执意要害顾凉,要不是琳琅先把这一切曝光,她本来能好好的!
裴敏绕过平遥长公主,跑到了驸马身边。
“娘,你就赶紧走吧!等你走了以后,我就和爹搬回任府去!过些日子就没人记得这件事了!”
平遥长公主摔坐在地,愣愣看着裴敏。
她是干了不少恶事,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为了裴敏干的,驸马跟她感情不睦,不帮她就算了,她一心帮衬的女儿竟然也是这副德行!!
平遥长公主眼圈通红,她看了看外头,问道:“裴嘉来了吗?”
“从今天早上开始,康亲王府就没人进出了!今早康亲王连早朝都没有去。”驸马冷冷道。
平遥长公主牙关紧咬,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
“本宫不要今日走!本宫明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走!你!去告诉外头那些锦衣卫!让他们都滚远点!明天再来接人!”
“娘……您一定要留这一天做什么啊!”
“闭嘴!滚出去!都滚!”
驸马拉着裴敏头也不回的走了。
……
镇北王府
玉壶给顾凉和裴聿摆宴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今日公主府的八卦。
顾凉有些错愕,对裴聿道:“皇帝真的将平遥长公主贬为庶民了?怎么会这么狠?”
她以为至多也就是让平遥长公主多蹲几天大牢,吃点皮肉之苦罢了。
裴聿道:“任赫将她之前在平遥干的那些事,连夜整理成奏章递到了我手里,不提上去太可惜了。”
“任赫?”
顾凉想了想,长哦一声,“是驸马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是夫妻不睦,他这本意是想将平遥长公主弄死
“师傅为何说岑山村只剩几个破草房了?”
“其实早几年那块儿就不咋住人了,地方偏路还破,不好走,那儿的田也种不出好粮食。但凡手里有点积蓄都跑其他地方住去了。现在还住在岑山村的,要不是没钱的,要不就是孤儿寡母了。”
顾凉拧了拧眉头,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若真不剩几个人她这趟便白跑了。
“师傅,我在客栈里头听到有些人议论岑山村,说这村子十多年前出了个杀人的逃犯,那儿特别不安全,是吗?”
“诶呦,听谁说的啊!乱说么,那岑广福早跑没影儿,再说他杀的是抢他婆娘的恶人,又不是逮谁杀谁。”
顾凉眼睛一亮,没想到这车夫还真知道!
她凑上前,“这人犯事儿杀了人,那他夫人哪里去了?还有夫人的娘家,不得来闹吗?”
车夫笑声爽朗,看她年纪轻还挺八卦,便把当年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你说那个文家,现在可没人敢说他家出过这么个姑娘了。那文家发达了,眼下就住在城里东街香兰胡同,我们都叫一声文财主呢!家里不少良田,可风光了。”
顾凉默默记下了。
马车驶到岑山村,顾凉带着玉壶进了村子,果然如车夫所说,三五步内全是荒屋,杂草都半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