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驹一路腾云西上,马车内倒是平稳的很。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苍文将冲泡好的大祚茶倒进茶盅,“师父,请用。”
弄无悯接过茶,点了点头。
“徒儿请教师父,这次下山,我们就只前往胥叠山探看您的故人白鹿叟么?”
“苍文,金乌丹重现。前日鹿兄已密信于我,告知胥叠山附近突现金乌丹诡踪。为师特前往,以期追回。”
“就是您之前跟徒儿提及的至宝金乌丹?”
“于我于你,都非至宝。相较而言,金乌丹反不如宫中丹房炼出的任一丹药。只不过,若有它妖知其下落,必引妖界一番争抢厮杀,少不了遗祸人间,且妖亦生灵,不可轻贱。”话闭,弄无悯饮尽手中茶汤,合目打坐。苍文见状,也不敢多言,将茶器归置好,便也打坐调息起来。
老马识途。不多时,火龙驹已翔于胥叠山地界。此处多风沙,干燥凌冽。胥叠山本有些小妖出没,只是此地荒僻,人烟稀少,故妖物欺人害命之事并不多闻。后众妖竟也推举领袖,做了山中主人,号曰白鹿。白鹿叟曾受弄氏恩惠,加之原本心境平和,引导山中群妖以正途修炼,倒为胥叠山挣得些许好名声。
马车中师徒二人正各自静心打坐,却听得厢外火龙驹一阵嘶鸣。“师父,外有异动,徒儿且下去看看,您稍待。”苍文话音刚落,即纵身跃下马车。
“这西地果是冷冽。”苍文心下想着,已从云上驭气飞降至地面。知日宫的修仙心法与他门不同,宫中弟子不得使用任何血光利器,他们练气,以心导气,以气指心,故而修至高阶,即可驭气飞行,更可以气制敌。
“还道是何异常,原不过孩童玩闹。”苍文藏身林间,看着不远处空旷地带,四五个垂髫小儿正围成一圈,嘴里念着什么。苍文大步径直而去,准备看一眼即刻回返,走到近处,才现几个小儿正围着一瘦弱女童,看身形也不过十四五岁,蜷缩成小小一个,头散落,脖子上打圈绑了条蛇,“你们干什么?”苍文见状胸中憋闷。
“有尾有尾,是个可怜鬼;有尾有尾,无父无母还瘸腿。”孩童不理苍文,大笑着往女童身上踢石块。
苍文按捺不住怒火,一把拉起身边顽童,“你们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听到没?”
“快跑快跑!”孩童一溜烟没了影,苍文俯下身正要解开女童颈上小蛇,细看之下,心中一惊:这哪是凡间孩童,明明是妖。女童脖颈上的,乃是自身所生蛇尾。
“你救我脱困,想我如何报偿?”女孩掸掸身上土灰,又用手指胡乱梳理散。
苍文这才看清女孩面目,容姿艳绝。眼底尤得桃花万树,胸前确有白雪千疏。可惜衣衫破旧,鞋袜也被欺侮她的孩童剥了去,露出一只畸形跛脚,身后蛇尾垂地,诡异中更让人爱怜。苍文楞了一愣,反问道,“姑娘还有何事需在下效劳?”
女孩一字一顿:“那便带我回去,可好?”
“好,”正应着,苍文已抱起女孩飞至半空。
四匹火龙驹正在空中歇息,见苍文回返,又嘶叫起来。
“不许叫!”苍文呵斥一声,旋即挑开车帘,见弄无悯仍在闭目打坐,就径直将女童送至车内,而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师父,徒儿回来了。”
“苍文,过来。”弄无悯语气平静。
“是,师父。徒儿受教。”苍文应着,正想近处端详弄无悯,此时弄无悯恰睁开眼睛,二人对视一霎,苍文突感晕眩,后背一阵疼痛酸麻。
“师父……徒儿不知何故,忽感不适,”苍文沉下身扶住额头。“徒儿竟不太记得何时回返车上。”
弄无悯直视着车内女孩,淡淡道,“你是何人?”
女孩歪头一笑,“你是何人?”
“我既解开徒儿身上惑术,自是不会覆车继轨。”弄无悯摇头,轻道。
“我倒未想对你施术,不过好奇,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好看的男人,随口问问来历罢了。”
“惑术?师父?”苍文这才站起身来。
“你身中此女惑术,刚刚为师将你背部夺魂冰刃取出,现已无碍。”弄无悯寥寥数语,女童已是坐不住了。
“我叫有尾,住在胥叠山边相忆村。”
“这胥叠山不是少有人迹么?还有,你何时对我施加惑术?”苍文问。
“确是少人烟,胥叠山周围百里也只有我们一个村子,而整个相忆村人也不过三十。”有尾自顾自端了弄无悯面前茶盅,自己又添水喝起来。“至于何时施术,你知与不知可有分别?”
“既然你懂此术,为何还被那些孩子欺侮?是否你故布疑阵?”苍文念着自己刚刚救了有尾,却被恩将仇报,又愤愤不平起来。
“人间孩童心自澄明,即便刚才那几个同村孩子,他们再顽劣,心下也不过一个想要耍弄我的单纯念头,一眼看去便已通透,故孩童不可惑。”有尾把玩着茶盅,“要是单为设局相欺,何须忍受十年漫长凌辱?”说着,有尾神色便黯淡下来。
“你自己住在村里?无人照料看护?”苍文不忍心继续责怪。
“有尾有尾,无父无母还瘸腿。你未听清?我不知自己来处,唯记得自己幼时又饿又累晕在村口,村里人救下我,却又嫌弃我不人不妖,对我都是不太理睬。”有尾扫了一眼身旁的弄无悯,那俊俏的面上却无一丝生动表情。有尾旋即讨好地将茶盅放归原位,脏兮兮的小手却未收回,反倒直直伸在弄无悯跟前,手掌摊开,可怜巴巴问道:“仙人,能给我点东西吃么?随便什么填填肚子就好。”
弄无悯看了苍文一眼,示意他取些吃食。苍文捧来两块丝草甜饼递给有尾,这丫头立刻蛇吞而下,吃相粗俗凶猛,但恃着貌美,仍令坐在对面的苍文略有神迷。
“再取来我的披风给她,比其他罩衣暖和些。”弄无悯微微摇头,道。
“多谢仙人,”有尾把自己包进纯白锦缎披风,喃喃自语,“好暖,可比草垛柔软万倍。也多谢你啊,俊俏的哥哥。”有尾冲苍文挤挤眼,戏谑道。
“你是如何习得惑术?师从何人?”弄无悯淡淡问道。
“习得?”有尾语气有些诧异,“我也不知自己何时何地又因何得到此能,原想这是人人都会呢。”
“那你迷惑过相忆村其他村人么?”苍文觉得有尾说话颠颠倒倒,答非所问。
“自然有的,否则如何过活?”有尾低下头,“无奈惑术在一人身上仅可维持半柱香,时辰一到,背上冰刃自会消融不留痕迹,且我每日可施术不过三次。我只用之自保,从未作威作福。仙人明鉴。”有尾转头,看向弄无悯的眼光清澈如水。“今日之所以施加此术,也无非想得些吃食果腹罢了。”
“正巧被我赶上?”苍文看看有尾,善意地咧嘴笑了。
“苍文,赶路吧。”弄无悯随即又闭目养神起来。
“那师父,有尾需如何处置?”苍文心忧弄无悯要将有尾送回来处,而弄无悯却不答话,有尾也蜷在一角似是打起盹来。苍文不便多言,只得出去驱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