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有尾一大早便按照苍文所说前往了杯水殿。八一?中?文网?w?w?w?.?8?1zw.com刚踏入殿门,就见一妇人坐在堂中,似在假寐。有尾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她本以为这殿内或是一条巨龙,见此情景,心中不免沮丧。
“你是何人?”龙妖早已感知有尾,眼睛未睁便问。
“我是妖,同困于知日宫中。”有尾静静看着龙妖。
龙妖这才睁开眼睛,上下打量有尾一会儿,面有疑色:“你是蛇属?”
“正是,在下有尾,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龙妖见有尾乃是蛇属,心中放下些警惕,又看有尾面容,心中总觉亲近。“叫我青姬就好。”
有尾捡了边上位子,坐在青姬身旁。“我身有疾患,又从未修习法术,被他们困住自是正常,可是见青姬夫人气度,想来应是法力高强,为何也跟有尾一般处境?”
青姬看着有尾,缓缓道:“妖若潜心修行,百年可得人形;如有机缘,千年万年或可成仙。可他弄无悯生而仙身,后天更是奋修习,我功法比不上他。”
有尾听着,说道:“想来他们不曾将我放在眼里,也未限我自由,有尾生来就不知父母所在,如今青姬夫人来了宫中,那我能不能每日来找您说说话?”
青姬听有尾之言,心有触动:我儿早夭,她无父无母,同是可怜人,要是有她相伴,我在这宫中日子想来也好打一些,说不定还能借力逃将出去。一边想着,她已开口:“你有空即可过来,我困在此,除了抄写仙册,也无其他事情好做。”
“谢过青姬夫人。”有尾应着,之后便开始絮絮讲起自己幼时所遭欺侮、以及在知日宫中所受排挤冤屈,讲到痛处,有尾哭得情动。
青姬见状,倒是上前拍拍有尾加以抚慰。有尾在杯水殿待了大约半日,却未给青姬任何说话机会,她一刻不停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大半。眼看即到午膳时光,有尾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青姬看着有尾背影,摇摇头心道:这孩子,全无防备之心。听她经历,也着实可怜。
有尾心知很多事情不可操之过急,她今日所为,想来已让青姬放下些许防备,之后照此下去,过不了几日或可从青姬口中探探愚城消息。正想着,有尾觉已经到了火龙宫中。有尾想着几天未见燕乐跟龙婆婆,便直直往马厩走去。刚到入口,就见弄无悯跟龙婆婆正都站在燕乐面前。弄无悯还未伸手,燕乐已是探上头来讨要爱抚,又在弄无悯肩头磨蹭开了。
“有尾给宫主请安,给龙婆婆请安。”有尾站在入口处朗声道。
龙婆婆冲有尾一笑,又招手让她过去。
“今日宫主来火龙宫探我,你来的倒是也巧。”
弄无悯淡淡道:“可是从杯水殿过来?”
有尾见他若观火般洞见自己行踪,也无意掩饰:“正是。那青姬夫人直赞宫主仙法无边,她甘拜下风。”
弄无悯知有尾有心嘲弄,也不作应答,只是将燕乐牵出马厩,对着龙婆婆道:“今日兴之所至,可否骋情走马游目抒怀?”
龙婆婆自是欣欣然应下,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有尾说:“你也久不来火龙宫了,今日要不要也趁兴放马疾驰一番?”
有尾看看弄无悯,又对着龙婆婆甜笑:“那可否借了龙婆婆的飞将与我,且看宫主是否乐意同行。”
龙婆婆笑着,将飞将也牵了出来。有尾还未及反应,就见弄无悯已是利落上马,动作轻盈洒脱。有尾赶忙也跨上飞将,偷眼看到弄无悯回身望向自己,这才呼马向前。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已是疾驰云间。有尾察觉此次走马路线跟之前龙婆婆所带之路很有不同,想来弄无悯一宫之主,自是可以恣情随性,不受线路刻板制约。少顷,有尾见前方一峰直耸,之前倒是未曾见过。待马儿奔驰过去,有尾见前方有一空地,燕乐已是稳稳落下。
“宫主,此地是?”有尾从飞将上一跃,问道。
“此峰在火龙宫西南,内为片玉园,知日宫丹房中人常来此取材。”
“片玉园?”有尾次闻听此名不免好奇,“可否进入一观?”
弄无悯拍拍燕乐头,似在叮嘱它好生待着,之后便踱步往园内走去,有尾见状,自是紧随其后。
入得园内,有尾已是双目大开:园内各类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花草其貌多异;有花状如牡丹,大如圆盘;有藤蔓悬于空中,其叶如爪,有尾将手探上前去,竟见那叶爪似婴孩之手将其手指轻握,另外几支树藤跟着朝有尾飞来,整蔓靠在有尾身侧,叶子纷纷伸出,又是抚弄有尾头,又是抚摸有尾肌肤。有尾被其中一只叶爪挠到腋下,便咯咯笑了起来。
弄无悯见状,轻咳一声,那藤蔓如被喝止的孩童,瞬间缩回原处不再动弹。
有尾止了笑,看看弄无悯。
“此为宫湦藤,流湎享乐,尤重色。虽有放浪之举,但不至为祸,其叶入药有明目之功,可医眼疾。”弄无悯轻声道,“你且跟紧些,它们便不敢上前缠你。”
有尾闻言,便又凑近弄无悯,紧紧跟着,心想若那藤蔓再敢上前轻薄,便一个巴掌赏了去。
走了几步,又见一处莲池。其内密密布满莲叶,几十只莲花露出水面,摇曳多姿。其色艳,可拟炎火。
弄无悯少停脚步,也不回头,轻道:“此为火莲池。花至阳,叶至阴,知日宫内得此一处阴阳相合,水火交融。”
有尾点头,心中不住称奇。
“明日可是又到蛇蜕之期?”
有尾听弄无悯问道,忙回:“正是。”
“待你蜕尽寒气,之后每月之期即可来此莲池浸泡,可平衡你体内阴阳。”弄无悯接道,“你可让燕乐带你来此,它识得方向。”
“劳宫主挂记。”有尾正应着,见一花枝从远处径直朝自己飞过来,稳稳停在面前。
“此花会飞。”
弄无悯看有尾神色惊异,便道:“妾鸟花。你可听青蛟提过?”
“并无提及。”有尾伸手,那妾鸟花便飞至手心。
“此物白日为花,入夜为鸟。花有鸟翅,鸟留花蕊。若以金线缚之,则可阻其形变。那青蛟即为金线捆缚,囚此花内方入得我知日宫。”
“青姬夫人修行多年,此物竟有如此神力?”
“困住青蛟的并非金线,乃是施与金线的妖力。”
有尾心中一惊:看来那尔是道行甚高。
“此花无根,何以存继?”
“无需水土,可活万年。”
“那倒是奇了。”有尾又仔细打量手中妾鸟花。
弄无悯一顿,看着那花又道:“此花欲界难寻,恐仙界也为数寥寥。”
“那此花有何功效?”有尾想着这片玉园中草木或皆有药用。
“并无。”弄无悯稍稍颔,“此物至珍,人常言‘物以稀为贵’。所以无论仙妖,若得此花,常做定情之用。”
“原来如此。”有尾心道,“这就是苍文说的,尔是口中所提故交跟青姬夫人的定情信物吧。”
“若将心中所想对着花蕊说出,待其夜间化鸟之时,于黑暗中以月华配以珍珠光泽照之,妾鸟即会重复为花时所听之言。”
“那我若今晚取了珍珠,再以月光加以映照,妾鸟岂不是要将之前所有甜言蜜语尽数说与我听?”有尾掩口偷笑。
“所有话语,无论长短,妾鸟仅述一次。”
有尾点了点头,看一眼悬在一边的妾鸟花,见弄无悯又再往里走,便跟随过去。
这片玉园甚大,两人停停走走,绕一圈也花了两三刻辰光。行至门口,有尾正要跨步,却见那妾鸟花忽的飞至眼前。有尾想绕过它,便往左边侧身,谁料此花亦往同一方向平移,还是挡在有尾跟前;有尾左右闪躲,想着此花珍贵又不好伤了它,只得抬眼看看弄无悯。
“此花早已尾随我们绕园一圈,你未察觉么?”
有尾摇头。
“既然它愿意跟随你,你就带上它好了。”弄无悯微笑起来。
有尾闻言,也不推辞,将手掌一摊,那妾鸟花便停在其上,不再动弹。
当夜,有尾便托苍文取到一颗东海珍珠,趁着月色清朗,有尾站在敛光居院中,将已化鸟形的妾鸟置于珍珠光泽之下。
“说话,说话。”有尾盯着妾鸟,心中默念。
谁料妾鸟不一言,半晌,不过啾啾啼叫几声,之后便收了翅膀落在有尾肩头。
“弄无悯所言究竟真假?”有尾心道,“也不知他今日带我到片玉园意图何在。”有尾驮着妾鸟,若有所思地回到屋中。
“此物可传话,莫不是弄无悯又使一计要查出我跟目荣华关系?”有尾心中又道,“上回他将目荣华手书放入锦盒连同丹药一并予我,可见他对我早有怀疑;若此妾鸟花真为他试探之计,我若不上钩,且非辜负他一片苦心?”
有尾想着,已伏在案上疾书几字:有蛟青姬,困于浅滩。书毕,将纸条卷起,用线扎了,又绑紧在妾鸟腿上。
“你肯随我而来,定是有灵。这般,你今夜随处绕绕,累了就停靠,乏了便歇息,只需在明日午时之前返回这敛光居即可。”有尾冲着妾鸟说道,“你可知晓我意?”
妾鸟一声啼叫,已是往门外飞去。有尾见状,嘴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