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二房等人,午餐吃了一顿拥有营养的鱼汤干货,此时好像感觉肚腹间已经有十分饱意,这是自他们流放以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无论是鱼汤的鲜美还是鱼肉自带的腥味,都成了他们记忆里最不能磨灭的一顿美食,好似就是这一日起,他们在流放的路上,即使再难,也拥有了希望。
初秋,烈日高悬,官道两侧的树木,好像是被一日当中最烈的太阳,给晒得没有了精神,垂头丧气,沿路的枝条和野草均在烈日的照射下举手投降。
胡娅依稀觉得这简直不像是秋天,虽然说是秋老虎,可也没见过这么烈的太阳,大约换算成现代的34度左右。炽热的阳光将官道晒得发烫,昨日还经过阴雨绵绵的道路,今日经过这四个时辰的暴晒变得坚硬起来。穿着布鞋的他们,踩在官道的泥土上,感觉从地上传来的炽热,叫嚣着要把他们的脚烫伤。
此时,他们已经远离了之前休憩的那一段树荫,整个队伍里的人都暴露在烈日的灼烧下,离他们午餐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此时很明显感受太阳的方位快要接近落下,可烈日依旧没有掩去他的半分锋芒。
好似整个队伍的人,因吃到鱼肉的好心情都因为这个太阳而变得焦躁起来,是的,后来他们去到小溪捞鱼,大多有了收获,原本胡娅也在小溪里放了几条大鱼,至少每人,能尝尝鱼肉的味道。
原本,胡娅还觉得,她灵魂刚来古代的第一天是最难熬的,毕竟当时感染风寒,身子不适,走一步像是腿部灌了铅,没有丝毫力气。
可今日发现,原来最难熬的不是阴雨天的大病初愈的自己,而是烈日下一直暴晒,充满健康活力的自己,哪怕此时自己开了挂,吃了强身健体丸,也能感觉到身体像是被放进了蒸笼里,不停的在蒸发着身上的每一寸水分。
她都如此,何况这个队伍的其他人呢?天气出现异常,胡景也感受到了,其实心里很清楚,应当快速的行进,前往有阴凉的地方。
可此事也是有心无力,整个队伍里的人,除了他们这种青壮年,还有老人和小孩,只不过三岁以下的小孩都经过特赦,并没有流放,可虚岁六岁的羨哥儿却早已是撑不住了。
早早的就趴在了胡景的背上,胡娅看着胡景满头大汗,旁边的林悦音也是大汗淋漓,在旁侧的两位弟弟不停地喘着粗气,整个人好似没有了早晨半分的活力,她心疼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冲着胡景的方向走去。
对着胡锦道,爹爹,我来背弟弟吧,感觉这次风寒之后,女儿整个人的力气都大些了,您让我试试,胡景看了看瘦弱的女儿。
努力抬起他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的脑袋,眼前的汗珠将他的视力变得模糊。这么热的天,自己行走已经是很艰难了,还要背着自己年仅六岁的孩子。成年人都受不了,何况负重前行呢?
还没有算身上的手脚链,好在因为天热,官差特许大家将脖子上的木枷给取掉了,不然可能会倒下一大片人。
胡景对着女儿逞强道,爹没事,你好好走你的,乖,不必过多担心爹爹,照顾好自己。
胡雅正在对胡景规劝时,一旁曾经的向他们求救的栓子,他的爹却终于是撑不住了,再次倒下了。拴子的爹名程聚义,乃是程尚书的叔伯辈。
乃是程家老家族长程守义的堂兄弟,只不过,他们这一房人比起族长家,各方面的钱财都要少些,过得略微贫穷了些,不然,也不会上次求到胡景这边,栓子为了药材下跪求救,可好歹也是同一个族的,即使胡景不帮忙,血脉相连的亲人,又有谁能看得过去呢。
程聚义本来身体就遭受了风寒,在胡娅生病之后才遭受的,也就相当于他是昨日感染了风寒,今日又要承受烈日交加的暴晒,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此时轰然倒下,并不在大家的意料之外。
众人反倒惊诧于他的求生能力,要不是程聚义求生能力强,恐怕早就应该倒下了。
可由于众人是在流放途中,手里没有药,此时远离城镇,又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眼看着程聚义无助的躺到地上,炽热滚烫的大地,在他轰然倒地的一瞬间,将他本人烫得似乎出现了颤抖。
胡娅看着这症状,这就是风寒加剧再加上暑气。若不及时治疗,怕是有殒命的风险。官兵们此时冷眼旁观,毕竟他们看得多了,在流放的道路上,哪一次的流放道路不死,将近一半人都算是护送有功。
更何况这一批人,今个才第四天才倒下第一个人。
其实,要不是程聚义年轻的时候,为了替家里的赚钱,在码头搬货,伤了身子,也不至于这么快倒下,没看比他老的程守义还撑着吗?
在程聚义往下倒的那一瞬间,胡娅没有按耐住身体的本能,朝前奔了几步。可林悦音拉住了她,她看着好似要去帮忙的女儿,微微地摇了摇头。
胡娅心里清楚,此时不是自己应该出头的时候,最起码应该,等到官兵上前查探之后,确认可以有人帮忙的时候再上去,在官兵有所行动之后。
冲在前面的,最容易受到伤害的就会是自己。林悦音的担忧胡娅当然知道,只是作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本能,哪怕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在医院实习,她也永远不能忘记自己在踏进医学院第一天,老师给到她的行医准则和她曾经发过的誓言。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拼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已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蜮、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总体的意思是说,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好医生,要想医术高明,就必须做到德艺双馨。首先要确立“普救含灵之苦”的志向。其次医术要精湛,博极医源,精勤不倦。对待病人要平等,博施济众,对每一位病人都应给予同样的关心、爱护。
对待同行要谦虚谨慎,不耻下问,尊重同行,互相学习。
即使穿越千年,也不敢忘。
她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林悦音的手,只是在她们两个人之间眼神交汇相互沟通的时候,官差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程聚义面前查看。
官差查了下程聚义的鼻息,看了看他的眼皮,确认这人是晕倒过去了。本想放弃,可看到此人胸膛还有起伏,还有意识,气息犹在,他便对着程聚义的儿子程算说道。你去把你爹背起来。栓子朝前快走了两步,对着官差磕了磕头,将自己年过五十的老父背在身后,拔腿就开始狂奔,只是他的做派,让众人有些目瞪口呆。
只有胡娅知道,人在悲伤时的潜力是无穷的,栓子肯定是在燃烧自己身体的潜力,不信等一会儿他找到阴凉的地方后,肯定就会浑身脱力,胡娅也顾不得跟父母多交流,快步的将胡景背上的羨哥儿背在了自己身上,奔向了栓子所去的地方。
众人皆目送着胡雅,看着她追随着栓子的方位飞奔而去,唯有胡景停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冲着看过来的官差高声解释道,官爷,官爷,我家小儿子也有些暑热,大女儿本身就是大病初愈,害怕他弟弟跟他一样一般病倒了,所以急切了些,请见谅。
这位官差也没有跟胡娅计较,毕竟才十来岁的孩子,又是个姑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他也不相信就胡娅的腿能够跑得过马车的,更何况他们胡家不至于笨到这种地步。
在流放的路上想跑,那简直就是找死了。再说了,倘若她自寻死路,他又何苦去救她呢?
相信聪明人不会干蠢事,可一旦干蠢事,他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干蠢事的人,自然会有其他的人可以收拾她。
且说胡娅,她追随着栓子背着老父的步伐而去,其实栓子本身也没有多少力气了,此时,只是在燃烧自己体内对于想要父亲的活命的希望往前行进。
服用了强身健体丸的胡娅很快就追上了他,她的脚程快,对着栓子说道,程家叔叔,我先背上弟弟到前面去探一探,一旦找到适合程家爷爷躺下来的地方,便转头过来接你们。
拴子感激的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此时他能挤出笑容,对着胡娅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毕竟担忧老父,哪里有其他心思关心他人。
他当然知道这是胡家的大小姐。
毕竟整个流放队伍里面,虽然说跟胡娅一般大的姑娘不少,可就她第一个在风寒当中倒下,整个胡家还不顾一切的求官差救她的性命。
而且他们家前日里还问胡家二老爷借了药材。
此时的他,心中是十分感激胡娅的,毕竟对方也是一个大病初愈的小姑娘,却努力地背上弟弟,帮助前行探路,指明方向。他在心中暗道,倘若父亲今日这劫安稳渡过,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胡家二房。
胡娅当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波动,即使知道,也会不以为然的,毕竟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助人为乐,更何况她有一个崇高的职业,以治病救人为宗旨,哪怕付出一生时间,她都不会觉得遗憾。
当然,她选择学医的时候就是起了这种心思。所以,无论是生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使命,只不过在古代,救人会更加慎重一些。
大约狂奔了二三里地,胡娅接过羨哥儿的时候,羨哥儿被太阳晒的就昏昏欲睡,也有几分要中暑的迹象了。羨哥儿在胡娅的背上,原本清醒的他,趴在姐姐背上,胡娅飞奔的步伐十分有节奏,将背上的羨哥儿慢慢的哄睡着了,等到阴凉的地方的时候,羨哥儿还在睡。
她将羨哥儿轻轻的放在官道旁的树木下,此地刚好一个小小的山坡,大约有半亩地大小,山坡上面全是生长的柏树、柏树乃是常青之树,所以此时颜色也是绿色的。
一片片的柏树一起生长,组成了柏树林。她将羨哥儿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下来。摘了几棵柏树枝,将草丛里的树叶以及其他的枝丫清扫干净,露出一片空地,好让等会儿程家爷爷躺着休憩。
再多折了几枝柏树枝,将此地围起来,防止有动物或者蛇爬进来。羨哥儿原本是在姐姐背上睡着的,可当胡娅将羨哥儿一放下来,感觉整个人在阴凉地,凉快了很多,便清醒了过来。
只是此刻的羨哥儿面色红润,摸着好似感觉有些发烫。胡娅定睛一瞧,心道不好,这不就是快要中暑的前兆,她让羨哥儿就在此地坐好,拿好一支柏树枝给他防身,胡娅就在四周摸索起来。
苍天有好生之德,凡是有山林野地,有树木的地方,应当就有天生地养的草药,此处离水源地不远了。
她从身上的外袍撕下一块布料,快速的朝茂盛的树林里走了大约几十米,果然看到了一片小小的水洼。
将布料放在水洼里也没拧干,再从旁边摘了一些形状像扇形一样的大蒲草,整个包起来,包了一些水在里面。刚刚由于跑的急,并没有带上水囊,就这样简单的将水运过去,先用布料敷了敷羨哥儿的头顶,散热。
再将水接着给羨哥儿服了下去,其实他也知道喝生水会容易生病,可现在的情况,有的生水喝就不错了,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也许她在之前跟爹娘在一起,有条件煮水的情况下,会提醒大家喝喝煮沸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