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西移,傍晚沁凉,寒冷冻的旁侧的树木倒是越发精神起来,让瞧着的胡家人,也跟着挺了挺脊梁。
“驾!”胡景和胡柏负责赶车,鞭子一甩,马车快速前行。
一共三辆马车上,挤满了人,还堆满了水囊与之前流放时的行李。
之前拿出给刘胜将军的信件,蜀地的官差们瞬间变了脸,别误会,不是讨好谄媚,而是反而带着恼意。
原本对他们胡家人还心存善念,如今却只想着赶紧给打发送去蓟县,至于村落,紧靠着的小方村就不错。
也没等那信件送回,就急着催促胡家人上马车,带着所有的行李,风驰电掣的往落脚地赶路。
“就这么走了?”胡娅不敢置信,忙着追问祖父:“这书信可是有何不妥之处?怎么这些人一听,便急着赶人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程婉莹拉着胡娅的手,仔细摩挲着,接腔道:“无碍,怕不是有什么厉害关系,我等不知,没有安排却也是最好的安排,只要一家在一处,总归难不倒我们。”
胡娅,边朝外瞧着边答:“只是担忧我好心办错事,别害得咱们家遭难才好!”
“你从何看出此事不妥?”胡衍饶有兴致地问。
胡娅想了想,“那官差初始笑呵呵的,可一接信纸,便变了脸色,语气也变得僵硬,怕是这信,是真的不该拿出来。”
林悦音听了半晌,笑答:“嗳,娅儿如今却是观察入微,别怕,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否则怎会轻易放我等去蓟县。”说着她摸了摸胡娅的头。
胡衍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胡娅,如今瞧着那官差是有不妥当之处,可也不至于要人性命,便张口定下结论:“莫要慌乱了,娅儿,这几日你有些神思不属,需得放宽心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愁个甚。”
胡娅听了祖父的话,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倒不是愁自己的安危,全然挂心着家人。
前路是一条未知的道路,前面临着北梁的军队,后要对着陌生的环境和村民,还不如让她回去砍丧尸,至少不用动脑子。
可有时,脑子还是得动一动,不然会起绣得。
这不,林悦音问出了她最想问出的话:“爹,将要到的落脚村落,里面的村民是否如同我等一般?是流放而来的罪民么?”
这问题一针见血,直让胡娅拍掌叫好。
胡衍:“自然也是如同你我一般,此地地势较偏,出入全然不便,能在此地讨饭吃的民众,要么是正在发配过来的罪民,要么就是罪民的后代,若无大赦,祖祖辈辈都脱离不开。”
这话里的寒意,让马车上的几人都汗毛倒竖,除了胡娅与胡衍,众人原以为到了蜀地,只需安分守己地过着田园生活,却没想到,竟然潜伏着这等危机。
就怕这些民众依旧冥顽不灵,以打家劫舍为主,那胡家人前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胡娅看着胡衍,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大约是:“干嘛吓祖母和娘?”
胡衍不看她,暗想:“孙女到底是年纪小,不知道人心险恶,鬼怪之类的,反不如人心可怕……”
马车一路疾行,终于在子时前踏入小方村。
除了赶车的胡济和胡护二人还在酣睡,其他的胡家人都醒了。
夜里的寒风刺骨。西南方向的冬季,那冷意才叫透入骨髓,众人一下马车,均瑟瑟发抖。
可这不是也没有法子,前方蜀地的官差早已身先士卒,轻车熟路的下马,朝着前面山村一住处走去。
胡家人一下马车,就见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农家院子,装修的特别的气派,一看这家人,就是家中有点底蕴的那种家庭。
大门前的门槛不高,想必这家人有出过读书人,可出的倒是不多,而门前旁边还有两个当地特色的门神立在那里,这代表在蜀地当中,有一定地位的人家,才可以挂这种物件。
随后下来的官差姓赵,单名一个飞字。
官差指着这家人家说道:“这边是小方村的村长,小方村共计一百来户,如今加了你们,倒是刚刚好凑个多数,共计101户的人家。”
这小方村在整个蓟县来说,都是声名远播的。
靠着墨山吃山,同时小方村的土地肥沃,不过你们才到这里,得看村长给你们分地,这个我们便不好插手了。
官差尽职尽责的将小芳村的事情一一诉说清楚,众人算是对这村长家有一定的了解。
而在官差与他们述说的过程当中,前去敲门的官差早已经回转开来。
对着他们说道:“走吧,村里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经早早歇下了,我们派人通知过了,今日村长会为你们安排屋子,自己找个地儿先洗一洗,明天一早再开始处理你们的屋子。”
“好的,多谢官爷,官爷一路劳累了。”胡景很有眼色的将这官差送回马车处,从袖兜里掏出了早就为这群官差们准备的银票。
银票的面额还算中规中矩,约摸有一百来两。
而这银钱,仅仅是想着给这群官差打听一下关于这信的事情。
经过胡景的巧舌如簧,多番周旋之下,才了解清楚,原来这刘胜往日里在蜀地,与县衙县太爷之间多有龌龊。
两人有些矛盾,所以官差们听到刘胜之名,便出现了两种分歧。
一种是对他们迁怒,自然脸色不好看,另一种则是束之高阁,旁观者的心态,自然也没有什么为难他们。
打听了这事儿,胡家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跟着官差,走到村长家中。
而小方村,大多数户人家都姓方,此时的村长名为方刚。
他在这小方村做了多少年的村长了,众人多有爱戴。如今见到胡家人,倒也客气,只是客气中带着疏离。
只询问道:“就是不知,你们是因何发配到这蜀地而来?”
这话问的突兀,可却想想也在理所当然之中。这更深露重的,若不是盘问清楚,人家又怎么会细心周到的替他们安排住处呢。
胡衍长叹一口气:“不过因言获罪罢了,想我胡衍也是在军中做过三品官之人,只是一时间阴着潮城风动,建言立大皇子为储君,便被皇上怒斥责骂,我等结党营私,有小人之嫌,一怒之下,便将我们发配流放到这蜀地来了。”
这村长方刚听闻此言感叹:“只要人活着就行,我们在这小方村相逢,也是有缘,都是落难人,过去的事不说也罢,你们一家子从流放路到此,也是经历过多番艰难,如今到了这儿,好生休养便好,莫要再记挂往事,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胡衍带着些哽咽和感激道:“我本忠诚之志应当以此相见,可到底是苟活了下来,舍不得我这一家的妻儿老小,如今倒也没什么看不开的,只想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方刚好似感同身受,拍了拍他的手。说道:“你这样想就对了,为了一家老小也要坚持活着。只是如今,你们到了这小山村,怕是得受些皮肉之苦。”
胡衍好似被勾起了往事的伤心,双眼涨得通红,沉默不语,望向来时的路。
此刻的小芳村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狰狞。方刚此人深不可测,短短几句便惯会做戏,胡衍不由得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