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了半天门，里面却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刘伟急了，上去就要踹门，我一把将他推开道：“你能不能收起你那恶少德行！人家一个孤寡老人，你再把人吓出一个好歹来怎么办？”

刘伟指着门里道：“那她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去给我准备后事！我看她和那老头就是一伙的，说不定那老头就藏在里面！”

“她不是说上面还有一家人吗，我们上去问问。”

我说完就拽着刘伟的胳膊往上走，他骂了几句以后，脸色阴沉下来。看来老太婆的那句话给他的打击不轻。我们沿着楼梯向上爬，果然看到一户人家隐隐有灯光透出来。我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来到那户人家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却突然打开，一个汉子站在门口。他一身山里人的粗布衣服，上面布满了补丁。左手扶在门框上，右手的衣袖却绑在腰带里，显然里面是空的。头发有些花白，身体却很壮硕。皮肤被山风吹得布满褶皱，两只眼睛又很有神采。如果只从外表看，实在瞧不出他的年龄。说他三十可以，说四十也像，若是仅从皮肤和头发来看，说他五十了，似乎也不过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绝不是刘伟遇到的那个老头。他开门看到我们，并没有先说话，而是扭头往山上看。向山上看了一会儿，这才对我们道：“你们是干嘛的？”

我微笑着答道：“大哥，请问有没有一个老头，大概八九十岁，也可能更大。”

“没有，没有！”

男人挥了挥手，似乎有些不耐烦道：“这里的人都走完了，除了下面的罗阿婆就是我们爷俩。”

他说的话和那老太婆别无二致，看来这里真的只剩下他们两户人家了。“那老太婆是不是有个老伴？”

刘伟不死心，再次向男人问道。“没有。罗阿婆年轻的时候男人就死了，一辈子也没个娃，就她一个老太婆子。”

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不时地看向山上，眼神中有些焦急。我道：“大哥，你是等你女儿吧？她上山去了吗？这天都快黑了，要不我们帮你找找？”

我说这话本来是想和他拉近距离，好打听那老头的消息。哪知道话音刚落，那男人却突然一转身，从门口拿出一把柴刀来。“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的目光中透着警惕，声音也大了几分，“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们。”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可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总不能就这样放弃了，而且从那老太婆的话里可以知道，他们一定知道那个老头的消息。我赔着笑道：“大哥，你看这天都快黑了，我们现在下山不安全，今晚能不能在这里住一夜？”

“不能！”

男人从门里跨出来，手中雪亮的刀锋对着我们道：“你们两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赶紧滚，不许让我再看到你们，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见男人如此蛮横，刘伟不乐意了，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胖爷我今天还就不走了，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男人脸色一变，手里的刀作势扬起，这时候只听山上传来清脆的歌声。我们三人同时向山上看去，只见石阶旁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一个小姑娘来。那小姑娘身材瘦小，嘴里唱着山歌，手里还拎着一只野兔，低着头往我们这边走来。“幺妹，先不要过来！”

男人冲女孩喊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挡在我们和那女孩中间，“老子再说一遍，赶紧滚！”

他脸色铁青，手里的柴刀横在胸前。虽然只有单臂，可身上散发出来的威猛气势，让人不敢小觑。我担心刘伟这家伙真的和人家干起来，急忙把他拉在身后，然后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那女孩跑了过来，抱着男人的独臂道：“老汉（川蜀部分地区对父亲的称呼），不要，我认识他们。”

我心头一松，也瞬间认出这个女孩。怎么就这么巧呢？她正是前几天，我们从那伙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女孩当中最小的那个。女孩更是满脸惊喜，看着我们道：“哥哥，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们。老汉，就是他们救了我。”

男人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柴刀，满脸歉意地道：“实在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和拐我女儿的那些人贩子是一伙的。恩人，外面山风大，快到屋里坐。”

我呵呵一笑，和他们进了屋子。屋里点着油灯，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简单的竹木家具和生活用品。男人让女儿给我们淘米做饭，自己给我们倒了水后，便坐下和我们聊了起来。男人叫左大山，从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儿就生活在这里。十年前一次进山打猎的时候丢了一条手臂，落下了残疾。那时候，这里的住户都还在，他婆娘为了生活，丢下他和不到两岁的女儿下山进城打工，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左大山进城找了几次，也没找到人。后来同样在城里打工的邻居回来说，他那婆娘长的好看，进城不久就被一个小老板勾搭上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些年，左大山靠着采摘山里的草药和布置陷阱的手艺维持生计，除了养活自己和女儿以外，还要时常接济罗阿婆。其中艰辛，可想而知。幺妹今年十二岁了，到现在都还没上过学。前些天他的关节炎犯了，走不了路，便让女儿一个人进城卖草药，这一去就没回来。第二天，左大山天没亮就下山去找幺妹，可是这人海茫茫，他既没钱又没什么见识，怎么可能找的到。就在他万念俱灰，打算回来一死了之的时候，警察把幺妹送了回来。得知女儿的遭遇，左大山在山里跪了一天，感谢山神保佑女儿能逢凶化吉。同时更加小心，也生怕再有坏人打自己女儿的主意。今天见到我们俩的时候，还以为我们是人贩子，这才拿着柴刀要砍我们。山里人朴实厚道，更加知道感恩。日子过的那么清苦，还是拿出了最好的食物和果酒来招待我们。望着满桌子的腊肉和野味，我暗暗决定走的时候一定要偷偷给他们留一笔钱。左大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在手里道：“两位恩人，你们救了幺妹，我左大山在这里谢过了。”

说着他就要屈膝下跪，我连忙拦住他道：“大哥，你可别这样。”

刘伟道：“就是，想感谢我们就赶紧开饭，我等不及了。”

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和这家伙在一起简直太丢人了。端起酒碗和左大山碰了一下，我俩一饮而尽。这酒应该是他们自己酿的，甘甜中带着淡淡的果香，别有一番滋味。放下酒碗，我对左大山道：“大哥，那这山里还有别的人居住吗？”

左大山道：“没有了。你们找那个老头做什么？”

我把刘伟三个月前在这里遇到的事说了一遍。讲完后，左大山端碗的手有些颤抖，幺妹更是连饭都忘记吃了。过了好一会儿，左大山起身把门从里面栓上，压低声音对我道：“恩人，我不应该跟你们说这些，但你们对我爷俩有恩，我必须告诉你们。”

“你们遇到的那个不是人，是个活了两百多年的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