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上月二十八号去药材批发市场买过洋金花，二十九号柯莉就发生了交通事故。二号的当天你曾和柯莉在星湖边吵过架，六号晚上柯莉就被人杀害了。这几件事都发生在十天之内，这就不能不使我产生怀疑，这里面一定存在什么问题。”

曹一峰陷入沉默。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知道的。但他犹豫着现在该不该说。不管怎么说警察的推理结束，这应该是确定的。“很遗憾，柯莉死了，所以真相就不明不白了。但我们可以想象，在柯莉死亡的这段时间一定发生过什么，才使她遭到杀害的事情。不然，这件凶杀案就不会发生。我想这也并不算是跳跃性思维。”

“你还是想把我当成杀害柯莉的凶手？”

“我没说你一定就是凶手，当晚就只有你和她在同一间屋子里。至于发生了什么，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有这种可能，来龙去脉是怎么样，我也不能凭空推测。”

黄确有点无奈地说道。“不就是一回事吗？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曹一峰面朝黄确点点头，“因为我和柯莉在星湖边吵了一架，让我产生了想杀她的念头，于是在六号晚上，我实施了杀人计划，柯莉死了。这就是你所想说的，对吧？”

黄确没有回答。他微微抬起头，用一种稍为低沉的口气说道：“柯莉死的时候，她的脖子上有一条不太明显的勒痕。我们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条和凶杀现场一样的丝巾，如果她是自杀，为什么你要用丝巾在她的脖子上加勒一次，这是我们至今没有想通的地方。”

“我知道，你们也许在潜意识里就将我列为了杀害柯莉的凶手。因为我买过洋金花这一毒物，又和柯莉发生过口角，甚至怀疑我制造过车祸，迫不得已在那天晚上在骗柯莉服下毒药后，恐怕她不死，在她临死时用丝巾加勒了一次，以确保她的死亡。是这样吧？”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有说什么不对，但你们考虑过没有？我既然是柯莉要有事和我当面谈，才去的她家。在监控如此严密的富人别墅小区，我既不能隐身，更不能全身而退，你们警方根据我在杀人现场遗留的痕迹，很快就能抓住我。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说的也许是对的，这也是一直困绕我们的问题，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这确实说不通。”

曹一峰话锋一转，回到了刚才提到的问题上："你们找不出我任何的杀人动机。我和柯莉没有仇恨，也没有财产纠纷，更没有杀她的理由。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这不是很矛盾的事吗？"“当然，这就是我们今天来找你想了解清楚的问题。″黄确到此，不得不承认，这件案子如果以凶杀案来结案，确实存在很大的漏洞。“在你们警方看来，有人不明原因的死了，就习惯性往杀人案上推测。一切调查都围绕凶杀去寻找凶手。你们找到了我，我怕你们警察抓住，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自杀了。虽然，我被抢救过来了，但你们仍然坚信凶手就是我。在你们看来案子是已经结了。但换位思考，你们的证据就那么可靠？我既然没有杀人，必定有我在法庭上申辩的理由，也会有证明我清白的证据。”

曹一峰看似平淡的语气，却使黄确听来有点感到意外。让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啊，是啊。“曹一峰在桌上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强忍喉咙的不适，将水吞了下去。“你看起来也比一般的警察更懂得一个案件应该如何去侦破。你的目光锐利，思维谨密。能适时抓住嫌疑人的弱点、去寻找突破口。但我觉得在柯莉的这件案上，你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抱着一种有罪推定的既定思维去分析的。你们根据案发现场遗留的痕迹，去寻找当晚有谁是否在场证明，去排查嫌疑人。当你们发现我拿不出七到九点的人证时，便会想当然地将怀疑的眼光集中在我身上。派人监视我的住宅，当我自杀未遂时，就更加认为我是畏罪自杀。这就是你们今天来找我的原因吧？”

“难道不是这样吗？”

在一旁笔录的古一明再也忍不住，质问曹一峰。“在有些案件可能是比较适用的，但在一个防卫严密，监控完善的富人小区里，仅凭一般的逻辑推理，显然是行不通的。我猜想你们一定非常想知道，我当晚是怎样将柯莉杀害的。或者你们也将我入室后的杀人过程作过推演，计算过我在下毒、杀人后潜逃的时间。你们相信在我进入柯莉客厅这段时间里，有足够的时间实施我的犯罪计划，是这样吧？”

沉默支配了整个病房，曹一峰的话像烟雾一样在空中飘荡。“你是案件的见证人，你既然这样说，你手上一定有什么可以证明的证据。你能不能向我们警方出示一下？”

“我说过，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一定会拿出可以让你们信服的证据。只是不是现在。″曹一峰本想舒心地吐出一口气，但他掩饰住了，平静地看向黄确和古一明，“看来还得让你们再等等。”

黄确明白，再问下去可能也没有什么结果，既然曹一峰坦承了手上有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就再等等也好。古一明看见黄确站了起来，将笔录给曹一峰看过，签了字，走出了病房。走出医院的大门，古一明的脸上似罩上了一层乌云，悻悻地说：“这人真是老谋深算。让我长见识了。”

然而，黄确的嘴角却只是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并没有附和他的话。通过与曹一峰在病房里的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黄确知道，在这样一个思维敏捷，智商颇高的人面前，单凭自己手中的那点看似证据和推理，完全没有胜算，他感觉到了从来未有过的压力。看到案发现场时，黄确就感觉到这件案子可能相当棘手。在前期的调查中，警方将调查的方向放在了对柯莉的周边熟人有没有在场证明上。结果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使柯莉被杀案陷入了一种胶着状态。直到翡翠园小区的物业维修工发现在六日晚七点四十左右看到有人开车将一个男人从小区外接 人，经过监控视频的反复观看分析，才将警方的调查重点集中在曹一峰身上。从案发现场看， 确实是曹一峰留下了大量的痕迹，相关作案的物证也找到了。当晚进入柯莉家里的人就是曹一峰。黄确至此也信心大增，既然柯莉被杀案的人证、物证都具备了、只要从曹一峰口里取到供词，承认是他杀了柯莉，这件案子就可以结案，破获此案就是铁板钉钉。再无悬念了。可在对曹一峰取证时，他的一番话让黄确陷入了尴尬的景地，自己以为的确凿证据，在曹一峰的答辨中，瞬间变得如此脆弱，经不起检验。曹一峰在案发的当晚，确实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正像古一明所说的，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多了，这只是可以对此人的行踪有怀疑，有个大概的调查方向，不见得这个嫌疑人就在当晚去杀人。对毒物洋金花的调查，中药材市场的店主也提供了证词，证明是曹一峰曾在他的店里买过洋金花， 最后经法医对柯莉被害案与曹一峰自杀现场的洋金花残留物检验，产地和质量、含量都相符。是同一批次的产品。警方据此推断，曹一峰就是以此毒物毒杀了柯莉，事情败露后，他不得不畏罪自杀了。但这里也有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 ，如果洋金花浓缩液是曹一峰带去的，他就必然是早就熬好了的。但在柯莉家装药的药瓶里却只发现有洋金花的碎屑，和她服用的洋金花是同一批次的。同一批次的洋金花在柯莉和曹一峰的家里都有出现，曹一峰也承认帮柯莉买过洋金花，也交给了她。可柯莉买洋金花是用于配药，当晚如果她煎好的药是按正常份量，玻璃瓶里就应该仍有洋金花，这剩余的去了哪里？再说曹一峰自杀时也是用的同一批次的洋金花，如果两次的洋金花浓缩液都是曹一峰熬制的，那他买的洋金花没有交给柯莉？在曹一峰的家里找到的运动鞋，经痕迹检验比对，与柯莉被杀案的现场鞋印相吻合，具同一性。但也只是证明曹一峰在案发当晚进过柯莉的家，并不能证明穿鞋入室的他就一定是杀人凶手。如果真的是曹一峰杀了柯莉，那他为什么不消灭现场遗留的证据？这一点和心思慎密的曹一峰似乎对不上。警方根据现场遗留痕迹，最后仍会找到他，曹一峰为什么这么做。难道真的是以为警方破不了案，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按照计算，曹一峰曾在柯莉家里待的时间至少在三十分钟以上，这也是警方认为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在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柯莉就被杀了。曹一峰曾在询问中说过，柯莉是患了癌症，且是晚期。疼痛便她产生绝望，所以自杀了。法医在对柯莉的尸体进行了司法解剖时，确实胃里有大量的洋金花残留液，其服用量足可以致人死亡。在毒发身亡的这段时间里，柯莉面对投毒的曹一峰，必定会拼尽全身的力气和他进行抵抗和撕打，或者是打110报警。但法医在她的身体上没有发现任何的约束伤和抵抗伤。洋金花毒物在毒发前有一个潜伏期，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和咯血。这从残留在她嘴角的血沫和地板上的大量血迹可以看出，她曾经是经历了炼狱般的疼痛。剧痛会使人不由主发出呼号。客厅里的窗户没有关闭，如果有呼喊，室外的邻居和行人不可能听不到。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从尸体脸上的状态来看，她似乎是死得很安宁，眼睛紧闭，脸上没有扭曲变形。柯莉的脖子上有一条浅浅的勒痕。据法医解剖时发现，这条勒痕已经基本上没有生活反应，是在柯莉死后才勒上去的。如果是曹一峰在现场，当看到柯莉已经濒于死亡，甚至不再动弹了，他为什么又要加勒一次，难道他有意将警方的眼光吸引进来，自投罗网，真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