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一峰在医院被抢救过来后不久，就因他是柯莉被杀案的嫌疑人，被遣送到了位于市郊黄石路的拘留所。黄确和古一明在曹一峰被送进拘留所的第二天，在讯问室里见到了他。曹一峰的身体有了时显的好转，但经历了这场生离死别的煎熬，本就是花白的头发再也看不到有几根是黑色的。红润的脸色已经不复存在，罩上了一层病态的灰黄色。本就偏瘦的身体也因此显得更虚弱了。“你还好吧？“黄确首先打破了见面时的沉寂.，用一种关切的语气问道。曹一峰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坐在桌子对面的两位熟悉的警察，嘴角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道：“还算过得去，你们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那就好，我们今天再来找你，是因为我们有几个问题还不明白，你对我们说过，柯莉不是你杀的，她是自杀。我们很感兴趣，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她是自杀，而不是你杀了她，我们想听听你的解释。”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这件事你们也问过多次了。其实，柯莉的自杀，除了她患了肺癌晚期、时日无多之外，还有一件事在她的心里折磨了好多年。”

“多年以前的事？”

“是的，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埋藏了很久。我本该信守对她的承诺，永远不把它说出来，但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既然你们不相信她是自杀，我说再多，也显得没有说服力。”

“那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能打破你们之间的承诺？”

“她曾经杀过一个人。”

曹一峰这话一脱口，就似平感到自己卸下了多年的包袱，眼光也柔和了许多，“至少是有意让他丢了生命。”

“柯莉杀过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黄确和古一明都惊呆了，两双眼睛同时满含疑问地投向了曹一峰。“这是一场看似交通事故的杀人案。”

“哎，你别绕那么远，干脆直接告诉我们、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别让我们像猜谜一样。好不好？″性格有点急躁的古一明，看到曹一峰说话慢条斯理的样子，像在吊他们的胃口，他的手往曹一峰面前一伸，快言快语地说道。“别急嘛，我说过了，我有的是时间，你终究太年轻了，沉不住气，这可是你们警察办案的大忌啊。”

曹一峰看了一眼急得满脸通红的古一明.慢悠悠地说道，并端起桌上的水杯，唱了口茶，润了润喉咙。黄确见他这样，也明白，曹一峰既然愿意打破和柯莉的承诺，那他就会将这件他们警方未掌握的事说出来，只要静下心，慢慢听他说就可以了。“你说吧，我们听着。”

“这次车祸是柯莉一手导演的杀人案。”

曹一峰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十多年前，全国兴起了一股下海创业经商大潮。我所在的单位本来也不错，但许多人看到有人发财了，都想停薪留职去闯一闯。恰在这时，我大学时的校友顾铭找到了我，说他已经在单位里出来了，想找人合作开家装修公司，但注册资金欠缺，他自己一力承担不起，希望我能出资参股。″“呃，那这么说，是我出生前后的事了？”

古一明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是的。那时候我们都有一股热情，对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幻想，也都想试一试能不能赚到钱。“曹一峰见古一明有了兴致，特别在赚钱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我当时没有积蓄，拿不出钱来。追不得己和父母亲商量，把现在我住的黄杨路的房产做抵押，从银行里贷出了一笔钱，和顾铭一起开办了一个股份有限公司。占股百分之二十五。我知道顾铭这个人，他是个有能力的人，相信我们的合作会有所作为。“为什么是股份有限公司？”

“是的，通俗一点，就是做生意破产了，也只是清算完公司资产，所欠外债能偿还多少就赔多少的那种。”

在曹一峰这样的老会计师眼里，解释这名词通俗易懂，一点不难。“我在大学时读的是会计专业，具有会计师从业执照，就具体负责财务会计的工作。结果，我们的事业取得了成功，超乎了我们之前想象。几年之后，当我们熟悉了房地产行业的业务后，我们就开办了房地产公司，就是现在的顾铭房地产公司。”

“也就是说，顾铭房地产公司是二十多年前 就创办了？″“是的。结果我们都没想到，房地产市场有那么大的需求量，我们的公司在几年的时间里变大了。创业时的装修公司的执照还保留着，顾铭和我们几个股东商量，让装修公司脱离，变更后的装修公司由我担任法人代表，在装修公司里拨入了一部分资金，由我实际管理。这笔储备金是为了应付危机和应急用的。”

“这笔储备金是属于顾铭房地产公司的一笔账外资金？”

黄确问道。"对，十年过去了，在这期间房地产市场起起落落，但由于我们的通力合作，渡过了一个个难关，公司的业务也在稳健发展。但祸从天降，顾铭夫妇在一次外出途中，不久就在路上遭遇了车祸，顾铭的车冲入了十几米深的悬崖，顾铭的妻子柯莉被抛出了车外。顾铭也撞成了重伤。两人都送进了医院抢救。我当时听到交警打来的电话，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见到了全身缠满绷带的顾铭。他当时说话已经很困难，只是嘴里蠕动着，似是叫着柯莉的名字。″“柯莉呢？她受伤没有？”

古一明心急地追问。“柯莉受了轻伤，没什么大问题，只做了包扎，她到病房看望顾铭时，顾铭已经快不行了，他抓住我的手对我说，"拜托你了，帮帮她。“说完不久就咽了气。”

“交警对这次车祸的结论是怎么说的？”

黄确用手捏着下巴，用审慎的眼光看着曹一峰。“说是在开车前，顾铭曾服用过安眠药。可能在服用后不久就开车上路，所以造成了这次交通事故。”

“那柯莉怎么说？”

"交通警察也询问了柯莉，柯莉说顾铭那两天有些感冒，曾服用过感冒药，是不是顾铭在开车前服用了，她并没有注意到。由于感冒药也是一种安眠类药物，可能也曾经有人在服用感冒药后开车，酿成过事故，警察没有深究下去。这也因为柯莉是同车出发的，不可能有太大的疑问，就以交通事故结案了。""既然这样，那你怎么会怀疑这里有什么不对的？″黄确紧盯着曹一峰缺少血色的脸，有点疑惑地说道。"那是因为顾强。我亊后听顾铭家的保姆王姐说过，当天晚上，顾强吵着要和他们两夫妇一起去。柯莉为这事还打了顾强一巴掌，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同去，还让王姐把他拉开。王姐说，从来没有看见过柯莉发这么大火的。小孩贪玩，随父母去玩一玩也没什么。顾铭也说，既然他要去，就让他去吧。但柯莉似铁了心，他也觉得奇怪。″"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听那个保姆说，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最后顾铭说话了，顾强就可以随他们去，这次有点反常。”

“小孩子贪玩，想和父母出去，这不也很正常吗，”“这只是一个方面，我对顾铭很了解，他这人的体质有点怪，就是感冒得多厉害，从不见他服用过感冒药。我曾问过他，他说服了感冒药会全身发痒，比感冒还难受。”

“有这样体质的人不多吧？”

“我不知道，可能他是特例吧。既然顾铭是过敏体质，那他不会贸然在开车之前服用感冒药，我怀疑是不是柯莉从中做了手脚。““柯莉不是也在车上吗？难道她想同归于尽？”

“怀疑归怀疑，但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在我的头脑里也反反夏复想过多次。也想不明白。后来，我从她的保姆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更坚定了我的怀疑。”

“哦，那她的保姆和你怎以说的？”

“王姐说，顾铭有过敏体质的事她也知道，感冒药放在家庭小药箱里，数量多少也不去理会，她坚信顾铭是肯定不会服用的。″“那顾铭是怎么误食了感冒药的呢？不会是柯莉让他服用的吧？”

“时间太久了，我当时也只是对这件事有怀疑。至于真相怎样，我就不去追究了。“黄确也知道十年前的事，没有了证据，确实也不能凭怀疑就断定顾铭的死就一定与柯莉有关，但值得引起怀疑是肯定的。“你是根据什么迹象怀疑他们是同归于尽的？"曹一峰的脸上似现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没有马上回答，摆了摆头，有点难以启齿地说道:“我如果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惭愧，做过房地产生意这一行的人都知道，公司想要发展，没有靠山是很难的。譬如，你看中了一块地，想要把地拿下来，首先要获得政府的支持，还要向银行大量贷款，把地批给我们后，没有庄稼的还好办一点，如果是既有庄稼又有房屋的，就需要补青苗赔偿，房屋要拆迁，到了我们手上，还有许多不可预见的情况会发生。”

“是的，我们也有所闻。”

“有人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事。那用钱解决不了的，就是天大的事了。你们也会明白舍得二字，古人的说法总是模糊的，只能由你去猜。现实中的舍得绝没有那么简单。为了使公司能发展，顾铭想尽了一切办法，当然也包括了暗箱操作的交易。”

“能不能说得稍为具体一点。”

“有些内幕我都羞于说出口，这样说吧，柯莉对顾铭利用她的姿色极为反感。拘莉公认是入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人。在一次酒店洽谈业务时，让对方给灌醉并在套房里污辱了她，事向又给顾铭发了图片。这个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顾铭火冒三丈，硬是将柯莉毒打了一顿，并扬言要和她离婚，且以出轨为由，不给她一分一毫。这激起了柯莉极大的怒火。两人从此种下了祸根。”

“你是说那次车祸就是因为这事引起的？”

“这肯定是这次车祸的起因。当顾铭忿忿不平地对我说起这事时，我知道，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告不能告，看着我们现在有点钱了，其实，求人办事哪个都得罪不起，也只有自吞苦果了。”

“当时有人知道这事吗？“黄确向道。“家丑不外扬，顾铭不会蠢到将这事情曝光出去，也就是我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