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点。
天蒙蒙亮。
清河大队的乡间小道上静悄悄的。
就在此时,有一道纤瘦的黑影走进了清河大队,步伐缓慢的径直奔着老阮家所在的方向去。
“...”
老阮家。
这一夜,阮建国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睡意。
阮家老两口也聊了一夜,阮老头子从斩钉截铁的拒绝分家,再到自家老婆子说要搬去跟三房过,他才没忍住松了嘴妥协,老头老太太一起熬了大半辈子了,咋可能为了孩子跟自个老伴分居。
与此同时,老阮家的篱笆院门被人缓缓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屋里的阮建国侧耳听了听,感觉像是有人进了院子,忙就直起了身体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阮老婆子闻声从梦里惊醒,她这两天一直想着她后院水井里的那罐子肉菜呢,所以觉浅的很,听到开门的动静就起了身。
“咋了?”阮老头子迷迷糊糊的嘟囔了一句。
“外头来人了!”阮老婆子绷紧了脸,压低了声音,“老头子,你说这人是不是来偷咱家猪肉的。”
阮老婆子扒在四方小窗边上伸手轻轻推开了一点细缝,朝着外面张望着。
天色黑漆漆的,只有半轮浅月照在小院子里,依稀能看见一个瘦弱的黑影顺利的打开了篱笆门,往院里走。
听到阮老婆子这话,阮老头子也坐不住了。
清河大队出了偷可不是小事,往年要是出了这样的事大队里就要组织民兵在大队里巡逻了。可那基本上是粮食发下来之后的事了,今年咋的提前了?
“快快快,往老三屋里去了!”阮老婆子语气紧张,好似怕宝贝被偷了一样。
“老三屋里?”
阮老头子揉了揉眼,迟钝道:“咱家贵重东西不是都在咱们屋吗?”
“谁说的!”阮老婆子下意识反驳,却想起来那一千五百块钱的事她没告诉阮老头子。
毕竟是从山上挖来的,万一这老头又做啥表率,脑子发热把钱交出去了,那三房补身体建房子的钱可就打水漂了。
那钱她放在身边不安心,所以就让阮建国收着。
那小偷是咋知道钱都在老三屋里的?
来不及深想,阮老婆子忙就趿拉着破布鞋跑出房门大喊,“抓小偷,抓小偷!”
黑影闻声,愣了愣,猛地哆嗦起了身体,像是傻眼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阮老婆子见黑影不动了,便没有再继续大叫喊人。
屋里阮建军阮建党听到了阮母的喊声光着脚就跑出来了,他俩一个抄起板凳,另一个举起了棒槌!
“妈!小偷呢!”阮建党费力的睁开睡眼,迷迷糊糊的举着棒槌,朝着院子里四处比划。
就在这时,三房屋里的阮建国也扶着墙一步一顿的走了出来,“妈!你没事吧!我...”
他后半句还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明明这张脸在黑夜里显得很模糊,可他就是能认得出来。
“桂兰!?”阮建国说话的声音都是抖的,他难以置信的往前又挪了两步,“桂兰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黑影忙点着头,阮建国走的更紧了,仿佛身上的痛意都消失了一般,他一步步靠近也彻底看清了那张憔悴而温婉的脸。
她在外面呆着晒黑了,也瘦了,脸憔悴的只有巴掌大,嘴唇干的都裂开了,难怪她说不出话。
阮建国忙伸手一把揽住了苏桂兰,然后对着另一边的阮母等人大喊道,“妈,不是偷!是桂兰回来了!”
“啥?!”阮老婆子愣在了原地,嘴皮子跟着吧嗒了两下,才你不敢确定的重复道:“桂兰回来了!?”
这是个啥情况,昨个夜里才跟老三说先把三儿媳妇找回来再说分家的事,今个老三媳妇就自个摸黑回来了?
这么巧合?
阮老婆子忽然想到了自家小孙女,小孙女今个受了气,孩子爸就要分家,孩子妈当晚就回来了。
难道这是老神仙给的提示吗?是不是老神仙也不乐意自家孙女被人给欺负?
一瞬间,阮老婆子的脑海里想了很多。
“回来就好!”阮老婆子扭头对着老大媳妇道,“老大家的,去把煤油灯点上。”
“好的妈。”阮家大媳妇刘红梅麻利的就走到堂屋,从木柜里取出了煤油灯,小心翼翼的捏着火柴,对着火柴盒轻擦了下,点亮了煤油灯,平时家里都舍不得用的,所以用起来要格外小心。
刘红梅小心翼翼的捧着煤油灯朝着阮母的位置走去。
阮老婆子伸手从老大媳妇手里接过了煤油灯,看了眼天色,也就快到他们平时起床的点了。
“老大家的,你去带上老二家的那个懒货做早饭,把后院水井里的肉菜拿出来煮一半..算了,全煮完吧。”
“天越来越热,肉也不经放,剩的也不多了。”虽然不多但也算是老阮家平常七八顿的量了。
不难看得出来,阮老婆子对老三媳妇能平安回来这件事感到很开心。
全家人对此都没有意见,都能吃到肉了还有啥意见?又不是蠢货,得了便宜还卖乖。
苏桂兰闻言忙张了张嘴,“谢谢妈。”
她嗓音干涩,语气虚弱,才说了短短三个字干裂的唇就冒出了血水。
阮建国忙带着自个媳妇回了房间,屋里的茶壶里还剩了点水。
苏桂兰捏紧了阮建国的胳膊,她的神情紧张中带着期待,“锦宝呢...”
阮建国安抚的轻拍了拍媳妇的肩,面色有些沉重和心疼,他温声道:“先别急,锦宝还在睡,你先进屋坐下歇歇,喝杯水缓缓。”
苏桂兰心口忽然冒出了‘近乡情怯’几个字,她太过期待能看看自己的女儿,但又害怕,害怕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已经不记得她了。
看着自个媳妇紧张的样子,阮建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要是突然说闺女已经好了再解释闺女怎么好的,就得把锦宝差点落水被淹死的事说出来。
阮建国不想对媳妇撒谎,又怕苏桂兰听到真相直接被吓晕过去,所以才住了嘴,准备等媳妇缓缓再说。
三房的屋内还是和她走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到了屋里,她坐在了床边,阮建国从床头柜上取下老旧的茶壶倒了碗水,递给苏桂兰。
“苦了你了。”阮建国将水递给苏桂兰,她接过去后也没有因为口渴一口喝完,反而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
喝完后,她觉得身体轻松了不少,喉咙里的铁锈味也少了些。
这水的味道特别甜,只不过苏桂兰没说出口她以为只是自己太久没喝水了,所以才会觉得很甜。
“唔...”床里侧的小家伙哼唧了一声,缓慢坐起了小身子,迷迷糊糊的喊道,“爸爸...”
闻声,正在喝水的苏桂兰震惊的回过头,泪水瞬间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孩子,她的孩子,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