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斐泉宫,晌午。
大病初愈的柳悦洳面色红润,披着兔绒大衣,趁着阳光明媚,站在中庭的花廊下,逗弄内务所新献的五彩鹦鹉。
“许御医,掌权的滋味如何?”
站在一旁熬煮药汤的许御医笑回:“很自由。”
“那你可要好好干呀,可别被人抢了位置。”
“谢娘娘提醒,”许御医停下动作,“不知娘娘下一步,希望微臣做些什么?”
柳悦洳逗弄鸟笼里的鹦鹉,“本宫可不喜欢害人,许御医只需派人让启祥宫的李才人知道真相就行。”
许御医点点头,应下,“是。御医所新进了几个御医,微臣会办好好办妥此事。”
“可怜的才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不孕的真相呢。”柳悦洳悲叹道。
许御医笑了笑,回应:“真是可怜啊。”
“许御医可知孙御医的现状?本宫听说他在慎刑司自杀了?”
“是的,他死了。死前一口咬死谋害娘娘的事都是他一人所为。”
柳悦洳忍不住轻笑几声,“一人所为,他可真是大胆。”
这时,休沐多日的全安走进斐泉宫。
“给娘娘请安。”
柳悦洳扭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全安,娇笑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
“已经办好。”全安面无表情的回道。
他走上前,帮柳悦洳拢了拢兔绒大衣。
“娘娘小心着凉。”
他们的脸庞靠得有些近,全安察觉到后,急忙后腿几步,低头不语。
柳悦洳没有把他的冒犯放在心上,“孙氏还算的是御医世家,可惜了。”
许御医曾听同僚说过,孙氏跟李氏有段姻缘,如今孙御医死了,也不知这段姻缘是真是假。
“微臣曾听闻孙氏跟李氏结为秦晋之好,不知是真是假?”
柳悦洳听到许御医的问题后,笑答:“是真的,可惜这秦晋之好,被皇后压了下去。孙氏女可是比她父亲早死了几个时辰。”
许御医第一次认识到皇后的残忍,他也有一个女儿,如今才刚刚三岁大,忍不住感伤道:“这孙氏女也是可怜。”
“是啊,士族大家,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都是先让家中的女儿受罪。”柳悦洳讥笑道,“明明是家中的男儿不顶用罢了。”
许御医恨恨不平道:“微臣的女儿定不能造此罪受。”
这时,一只白鸽飞来。
柳悦洳眼神一暗,抬起手接住鸽子。
鸽子的腿上绑着一卷信。
柳悦洳取下,将其展开,是顾御川写的。
虽然厌弃,但为了将来,柳悦洳强忍着不适,像每次对待姜墨凛那般,看完了信。
下流的诗句,恶心的欲望。
柳悦洳放飞鸽子,将手中的信撕碎。
她厌恶强迫她的人。
权利的不对等,身份的大相径庭,都让她无力反抗。
一旦她跟顾御川的关系暴露在白天之下,她定会死,而顾御川会有很多法子脱罪。
这就是命与命之间的差别。
“许御医,记得好好告诉才人真相,本宫等不及看戏了。”柳悦洳将双手放回袍子底下,吐出一口浊气。
许御医保证道:“不出几日,娘娘就能看到了。”
二月初十晨,启祥宫。
新进宫的张御医是负责给启祥宫各位贵人诊脉的。
样貌清秀,家世清白,给人极大的亲切感。
李任舒抱着白猫,急迫的问道:“怎么样?本宫可有了?”
张御医摇了摇头,柔声道:“这,娘娘可急不得。”
李任舒抚摸着怀中的白猫,抱怨道:“陛下已经很久没来我这了,我在没有孩子,以后可怎么在宫里立足啊。”
张御医好似无意的说道:“微臣翻看了娘娘的《起居注》,按理说,娘娘荣宠不断,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子嗣呢?微臣倍感奇怪。”
这些话,从未有人给李任舒说过。先前那些御医都是劝她听天由命。
李任舒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迫切的问道:“奇怪?御医可有法子治?”
“微臣将先前给娘娘补身体的方子一一翻看,发现方子都无错处,今日给娘娘诊脉,也未看出娘娘有什么先天之疾。真是奇怪的很。”
张御医一言一语中皆是为李任舒考虑。
这无疑降低了李任舒的提防。
“还请娘娘给微臣几日,好好查验一番。”
李任舒忙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猫放下,拉住张御医的袖子,“你要是能让本宫怀上龙嗣,本宫定赏你黄金万两。”
“是,还请娘娘放心。为娘娘治病,乃是微臣的职责所在。”张御医拿出一张纸,提起笔,“微臣这就给娘娘开补身的方子,娘娘先喝着。”
李任舒感激道:“那可真是谢谢张御医了。”
在张御医的主动殷勤奉承下,没过多久,李任舒就信任他了。
二月底,晨。
李任舒给皇后请过安,就径直回到启祥宫休息。
她现在荣宠没了,皇后便冷落了她。
不仅丰厚的赏赐没了,连跟皇后说上几句话都说难事。
一进入寝宫,李任舒就解下外面披的鹅毛大衣,朝自己的宫女抱怨道:“哼,皇后只留姐姐说话,连个眼神都不给我,这分明是排挤我啊。”
宫女忙回道:“娘娘别气,小心气坏身子。”
李任舒摘下发鬓间的金簪,一把扔到地上,“这就是个镶金的簪子,让我平白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那帮内务所的狗奴才真是可恨!整天就知道踩高捧低!”
这时,张御医挎着药箱走来,金簪砸到他的身前,张御医弯腰拾起,说道:“这簪子怎么破了?”
“哼,”李任舒坐到椅子上,一提簪子,她就生气,“新供的金簪都是这等品相,内务所可真会踩高捧低。”
张御医将金簪放到桌子上,对于后宫的事,他选择当个聋子。“微臣给娘娘开的药,娘娘可按日喝了?”
“喝了,喝了。”李任舒环抱着胳膊,“可陛下早已将我冷落,喝了又有什么用。”
张御医拿出红线,给她诊脉。
大致心中有底后,张御医慎重的开口道:“不知娘娘身边可有什么麝香等使女子不孕之物?”
李任舒大惊,睁大眼睛,呆愣的看着张御医。
她恨不得现在就怀胎十月,身边怎么会有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