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卓“看着”梦中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这种梦。
季云卓记得他把云初送走了以后,就去城里征兵的地方应征了。那这个梦怎么还不醒?季云卓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梦中的画面一转,并没有像他原来想象的那样去城里,而是一直跟着云初的马车到了尚书府。
季云卓看着云初坐着马车回到了尚书府门口,却没有从正门进,而是从后门进去的。季云卓皱了皱眉,不是说云初是嫡女吗?怎么会是从后门进的?
没等季云卓细想,他就看到一位穿着华丽的夫人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慢条斯理的来到云初面前,季云卓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能看清她眼中的轻蔑,还有那个小姑娘笑容里的恶意。
云初在尚书府的院子在最最偏僻的角落,荒草丛生,花叶枯败,甚至连窗户和房顶都是破的。小姑娘和仅有的一个小丫鬟就住在了这里,像是两只小老鼠瑟瑟发抖的安了窝。
季云卓感觉到了愤怒,是要突出胸膛的愤怒。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她自己的家,居然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
他想怒吼,想大叫,想提刀杀人,他最想的是能够抱抱他的姑娘。可是在梦中他只是一个过客的身份,碰不到她也抱不到她。
他眼前的画面随着云初而动,他看着小姑娘从一个活泼天真的小太阳慢慢变得瑟缩,胆怯。
云初吃着连下人都不愿意吃的剩饭剩菜。被那个后母所生的小姑娘栽赃嫁祸,大冬天的跪在祠堂里。被父亲责骂,被后母羞辱。这样的日子,云初过了两年。
季云卓尝到了心痛的滋味,莫大的后悔和痛惜像是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每一次跳动都带出一口的血腥味。
直到他的画面又变了,这一日,云初和后母母子一同要去出门上香。走到山腰处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伙凶神恶煞的山匪。季云卓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想上前阻止,可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初不停的奔跑,最终走到了悬崖边。
他看着他疼爱的妹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山崖上坠下去,她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崖底的山石上,鲜血在她身下蔓延,开出一朵糜艳的花。
“云初——”
季云卓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额头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跳,双眼通红,因为用力过猛,胸前的伤口崩开了,渗出的血染红了用来包扎的布。
扬胜将军端着药碗撩开了帘子,一抬头看到季云卓坐起身来,惊喜道:“小季啊,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十天了。”
季云卓还沉浸在那段过于真实的梦中,他喉结滚了滚,一开口嗓音嘶哑:“将军,我已经睡了十天了?”
扬胜将军走近了才看见他胸口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顿时又心疼又生气的扶着他躺会床上,口中道:“是啊,你这小子吓死老子了。”
季云卓顺着扬胜将军的动作躺到了床上,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帐篷顶,根本没有听清扬胜将军在旁边的絮絮叨叨。
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是现实中已经发生过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云初明明还能给他写信,怎么会已经……
扬胜将军没有注意到季云卓已经神游天外了,还在一边给季云卓掖被子一边嘱咐:
“唉呀,你这次可是差一点就死在那王八蛋手里了,等你好了得亲自去找他报仇。
老大夫是附近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了,是太子叫来的,嘶~你和谦儿还有交集吗?
对了,你窗户边有一只鸟儿,好像是来给你传信的,看你没醒我们也没动,就给它喂了点食,那小猫头鹰也挺机灵,在你窗户上站了好几天了。”
季云卓放空的眼睛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猛然聚焦,信!一定是云初的信!
他翻身就要下床,被扬胜将军一把薅了回来:“你这小子不要命了!说了不让你乱动,你要干什么去?”
季云卓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艰涩道:“信。给我信。”
扬胜将军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季云卓是怎么了,怎么一觉醒来就跟丢了魂似的,这会听见季云卓要信,忙去窗台将那小鸟儿腿上绑着的信取下来。
季云卓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因为那小竹筒能装下的东西有限,这封信也不长,上面写着:
哥哥,云初解决了心头大事,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哥哥,现在的唯一念想就是哥哥快些回来,到时候云初一定会想办法去找你的。
这只小鹰叫星星,是我养的鸟儿,哥哥给我写信就叫它带回来,就能很快回信啦!
听说边城现在战事又起,哥哥一定要多加小心,云初等着哥哥回来。
季云卓看着云初的字迹,将这封短短的信紧紧的捂在了胸口,他眼眶温热,鼻腔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扬胜将军看着季云卓的神色变化,也贴心的没有多问,又转而说起其他事情来:
“呼延力那边一直是你在联系,这次你受伤,他立刻精明的龟缩起来,并不与呼延弋有大范围的冲突。
呼延弋可能是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两日越发肆无忌惮,不断给呼延力传信,想要联合起来对付边城。
呼延力现在虽然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我分析若是你一直不醒,那个墙头草一定会倒戈的。”
季云卓听到扬胜将军提起呼延弋,眼神一寒,黑眸落向自己胸前的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伤口。削薄没有血色的唇微微一勾:
“呼延力有勇无谋,不足为惧。呼延弋才是我们攻克匈奴的关键,将军,既然我已经醒了,这笔账,肯定是要向呼延弋讨回来的。”
扬胜将军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蒲扇一样的手掌猛的拍了拍季云卓的后背:“哈哈哈,老夫没有看错人,好好养伤,干他娘的!”
季云卓被这一巴掌拍的向前扑了一下,本就没有血色的嘴唇更白了。他朝扬胜将军虚弱的摆了摆手:
“将军,若是你再拍一下,末将就不是死在呼延弋手下,先死在您手底下了。”
扬胜将军尴尬的拂了拂季云卓的肩膀,打着哈哈出去了。临走前还给季云卓拿来了纸和笔,叫他先给京城里的妹妹回信。
季云卓看着被扬胜将军放在小桌上的纸和笔,眼前又闪过了那个梦。他紧了紧眉头,提笔落下一个字,是真是假,都要回到京城见到云初再说,他不应该在这里庸人自扰。
云初,等着哥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