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和府衙同时需要支援，但是府衙是长老会的驻地，更是整个丐帮的中枢，显然要比城东更加重要。

但何豹知道，铁火月肯定就在城东。他可是向铁火炎做出保证让铁火月平安无事的，孰轻孰重在他心中，就如起伏不定的天平。

长老会派出了大量吏员和长老清查房子，城东没有先大乱，府衙反而被众多泼皮们围攻，证明三伙地痞泼皮显然是提前阴谋作乱，城东就算还没送来告急的消息，此刻也是危急无比。

何豹只能下令，一边让老同僚带着四百多人前去府衙平乱，一边派人回大同军军营寻求支援，他则带着剩下的不到百人，继续奔向城东。

从海东城的整体视角看去，整个城池仿佛被扔进了烈火中的一块木炭，四处冒起火星和黑烟，但这块火炭却并不处于火焰中，而是被流水包裹在内，不管火星有多少，黑烟有多大，最终都无法让整块木炭燃烧成灰烬。

流水一般的城墙将这块木炭隔绝在内，马盖站在城门楼上，面色铁青地骂道：“究竟是谁，胆敢在这时候作乱？”

忽然，一个大同军队长指着府衙方向喊道：“长老会着火了！这不是普通百姓闹事，一定是有人想要攻打府衙！”

马盖眼见府衙失事，非但没有更加着急，也没有多愤怒，神色在刹那间反倒放松起来，对身边的一众大同军队长命令道：

“击鼓！让军营留守的士卒出营平叛！城墙守军接管四处城门，清空城内街道巷子，城外五里之内，所有关卡不准进出，但凡发现有人要离开海东城的，一律关押留审，不准放跑一个！”

“属下遵命！”

一众队长带着命令去领兵行动，当府衙失事开始，这件事就已经不是长老会能做主解决的了，大同军将把这一切当作叛乱来对待，任何胆敢反抗和作乱者，都视作敌军处理，没有例外。

四面城墙响起的鼓声，就像催命一样敲在每一个参与了作乱的泼皮心里，明知大同军要来平乱了，但大部分的泼皮却控制不住自己，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变本加厉地在城内作恶······

······

府衙内，地痞头子老三，正带着他手下的两百多弟兄，朝着长老会内猛攻。原本都快打进后堂了，但他没想到后堂还藏在几十个大同军士卒，双方隔着一道院门对峙，互相拿对方没有办法。

这些人是负责保护长老总会长老的警卫员，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平常并不出手，甚至都不会露面，但是对付地痞，以一敌十没有问题。

但后堂的院墙建造得十分特殊，高达五丈，院门却只有不到一尺宽，勉强能够让一人通过，而且就算进去了还有巨石屏风挡着，敌人想要攻进来很困难。

同理，里头的警卫士卒想要出去，也很麻烦，只能一个一个地往外冲，很容易被围攻致死。

所以，双方隔着一道门都想要弄死对方，却又拿对方没有办法。

这时候，地痞头子老三听到了鼓声，立马意识到他的行动失败了，没能将张文玉砍死，再不逃命，反而会被大同军抓住弄死。

于是，他叫来一个小头目，举起手里的大刀，恶狠狠地逼迫道：“给我带头冲进去，一刻钟内攻不进去，我就砍了你！谁敢后退，一样砍死！”

小头目惶恐点头答应，和小喽啰们合计了一个办法，找来木头干柴，丢进院门，然后点着浸油的火把，扔进院门制造浓烟大火，想要将守在院门附近的警卫士卒熏走，然后全身泼洒井水，以湿布蒙面，往火势大涨的院门里冲。

而这时，地痞头目老三却带着最心腹的十几个手下，悄悄溜走，往地痞头目大哥的北门破庙遁去，打算出城逃离······

府衙后堂，张文玉看到干柴等易燃物被扔进来，立马猜到了外头泼皮的想法，对躲避进后堂避难的各长老和吏员喊道：“水缸取水，准备救火！”

警卫士卒的小队长则带着士卒们，守在院门的巨石屏风两侧，等候泼皮们攻打进来，然后进行还击。

不多时，几十根火把被扔进来，点燃了院门附近的干柴，飘起大量浓烟。

张文玉抱着水桶，亲自带着上百号人扑灭一点便燃，犹有东风借力般的熊熊火势，因为早有准备，所以这火势并未影响到后堂的建筑，但院门却无暇顾及，只能看着火舌舔舐高大的院墙和门后的那块屏风巨石，涂抹上厚厚的黑色灰烬。

“杀啊——”

浑身湿透的泼皮冒着大火从院门外冲了进来，由于地痞头目老三事先赏赐了大量银钱，每个泼皮为了荣华富贵，不惧生死地往内冲杀。

除了金银，地痞头目老三还蛊惑这些小喽啰们闹事时城外有官军接应，会从地道进城支援，他们只要抓住张文玉，里应外合，每个人都能得到朝廷赏赐而升官发财。

小喽啰少有见识，威逼利诱之下，被骗得送掉了性命······警卫中队的警卫士卒，哪里会怕这些被怂恿的只有几分血勇，实则外强中干的泼皮，以逸待劳，不但杀退了冲进后堂的小喽啰，还反攻出去，直接从后堂院门，穿过长老会办事街道，追到了府衙大门，才没再继续追击······

另一边，何豹赶到城东时，看到眼前血流成河的一幕，才明白为什么城东的长老会长老和吏员为什么没送信来求援，不是不想来，是来不了了。

街上隔着几十步，就能看到一具青衣长老的尸体，再走几步，又是几具血肉模糊、不成样子的尸体，连身份都无法辨认了，街上空荡荡一片，路面满是血迹，街边巷子里传来哭喊和求饶声，还有不停的谩骂和殴打声。

城东，已经失去控制！

何豹带人来晚了。

他全身冰凉，双手发颤，想要去辨认不远处的一具年轻女尸，又怕这女尸真的是铁火月，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迈开腿。

就在此刻，一伙地痞泼皮扯着一个痛苦求饶的妇人，从街边的一条巷子里出来，泼皮们身上要么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要么怀里抱着抢来的财货，满脸血污，眼神慌张地左右一扫，看到何豹身后可能有上百警察后，丢下东西，撒腿就跑。

何豹大怒，带着同僚们拔刀就追。

随着城墙上的鼓声持续，城内作乱闹事的泼皮全都意识到他们的狂欢后的末日已经来了，纷纷从行凶县城带着抢来的财货逃窜躲藏，不少人正和前来平叛的大同军士卒撞上。

马盖已经有了死命令，大同军士卒开始搜查围捕，抓到后直接斩首示众，如果抓到小头目，就继续追查，直至小头目再无可招供之人，一并处死。

地痞头目老三，反应很快，带着十几个心腹成功逃到了地痞头目大哥的城北破庙，中途甚至还有空取走了藏在西市的上千两金银，避开了何豹分兵派去府衙支援的警察，更没有和大同军士卒撞上。

进了破庙，老三发现地痞头目大哥正急得在庙里原地徘徊，时不时一跺脚，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嘴里又骂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大哥，快送我出城，张文玉已经被我杀了！咱们的大事成了，你赶紧带人去帮长老会的黑狗皮平叛，最好再抓几个强闯民宅的老百姓当替罪羊，这样丐帮长老会就不会怀疑到你头上。”老三对着地痞头目大哥喊道。

地痞头目大哥：“老三，你带着五百人，真的杀了张文玉？”

老三面不改色地回答：“这还能有假，你看我五百弟兄，就剩下这最后的十几个，可惜啊，大同军来得太快，没来得及把张文玉的脑袋割下来给大哥送来贺喜。大哥，你还是赶快带我到地道去吧，让我们出城，要不然待会儿大同军就要搜查过来，咱们一个都逃不掉！”

地痞头目大哥神色一喜，“那就好，还是老三你勇猛，杀了张文玉，可算是出了口恶气，自带丐帮来了后，咱们在城内做什么事儿都没自由，张文玉这老狗死了，当喝酒庆祝！”

地痞头目大哥一挥手，让身旁的小喽啰们上前，站到老三和他那十几个心腹面前，“老三，让你的这些弟兄把眼睛蒙上，我这就让人打开地道，送你们出城去。”

老三伸手拦住想要拿着黑布来蒙眼的小喽啰，拒绝道：“大哥，都到这时候了，还蒙什么眼睛，你还怕我把地道的位置告诉丐帮不成？赶紧打开地道吧，我出了城，你也要赶紧去丐帮的长老那儿表功，可别被二哥抢先了。”

地痞头目大哥脸上有些不高兴，但这时候外头已经响起了铠甲和兵器的碰撞声，只能点头同意，让手下带路。很显然，大同军士卒已经搜查到了北门，再不将老三送走，一旦丐帮将事情查清楚，他们全都走不掉。

老三带着心腹，跟着地痞头目大哥的手下进了破庙，然后又进了后院，打开后门走进一条小巷子，再进了一座无人居住的破宅子，这宅子里的房屋都是倒塌上，爬满了藤蔓，还有杂草和灌木遮掩。

一行人进来，惊动了破宅里的野猫惊叫，继续穿过破宅子，来到一栋坍塌房屋的后院，一口被灌木遮掩在其中的枯井显露了出来。

枯井被藤蔓、乱石、木板盖住，正常人根本想不到这里就是地道口，就算来到这破宅子，打开枯井，也看不到什么异常。

因为老三这时候从井口往下看，井底也只有一滩落满了枯叶的水迹，根本就没有什么洞口，洞口十分狭小，洞壁光滑长满青苔，只能容一人下去。

“你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哪里有地道口！”老三对着地痞头目大哥的手下怒道。

说着，老三就举起刀子，认为被欺骗了，要把这人给砍了。

“老三，你急什么！地道就在下面，你派人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骗了你，害的还不是我自己。”

地痞头目大哥这时候带着人出现在破宅子，喝止了老三的动作。

老三尽管很怀疑枯井下是否真有地道，但此刻被逼到这个处境，也只能派了个心腹，抓着绳子下到井里去检查情况。

绳子下了不到十米，井里的心腹就大声喊道：“真的有洞口！这里还有油灯，是人挖的地洞！”

“多谢大哥，小弟先走一步了！”

老三立马变脸，笑呵呵地让心腹们抓紧绳索，他要第二个下井里去。

地痞头目老大只是冷冷地注视老三下井，老三消失在井口后，他的眼睛立即瞟向了一众手下，微微点头。

手下们收到暗示，各自从背后拔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子，悄悄靠近老三那些围在井口边，排队等着下井逃命的心腹身后。老三的十几个心腹们逃跑心切，并未发现异常，一个心腹只是脖子一痛，就被割断喉咙，挣扎着转身，双手无力地乱舞，一个没站稳，倒栽进了枯井里。

其余的心腹，也都倒毙在了井口旁，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染红了刚生出绿叶的灌木和枯藤，然后又滴落到了泥土里，不出半月，只要一场雨水，就能将痕迹抹除得一干二净。

井下的老三，刚被第一个下井的心腹拉进井壁中的洞口，就感觉头顶一道恶风刮来，呼的一下，一团黑影扎进井底，炸起好大一蓬水花。

老三双眼眼皮直跳，立马从地道洞口探头看向井口，正好被血水洒了一脸，熟悉的血腥味让他大脑发胀，明白被黑吃黑了，顿时怒上心头，对着井口大骂起来。

但井口并未出现地痞头目大哥的脸，也没人理会他，过了一分钟，一具尸体被投进了井里，接着又是一具，接连不断，井底回荡的落水声将老三的谩骂直接淹没个干干净净。

老三骂得喉咙都冒烟了，地痞头目大哥的脸才出现在井口，看着狼狈不堪的老三，慢悠悠地说道：“谁叫你不肯蒙眼的，本来还不想弄死你，毕竟大家兄弟一场，但你要是知道地道口的位置，那我的弟兄们日后想要逃命，怕是就没这个机会了。老三，你安心上路，这井底的地道是假的，你就算挖一辈子也挖不出来，要是想早点投胎，就跳进井水里吧。哈哈哈！”

地痞头目大哥话音刚落，井口的天光便被完全遮蔽，老三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一回头，发现第一个下井的心腹正端着油灯，满脸惶恐不安和绝望地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