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门前的黄土路因为多年的来来回回早就踏的紧实，路两边长着不少十来年的老树。有朴树、乌桕、木荷树以及野生的茶油树。

茶油树的茶籽可以榨油，山茶油虽然也可以当做食用油吃，但是因为茶籽出油率低，油微苦，梅县这边少有种大片茶油树的村子。大部分的山茶树都是野生野长，到了冬天队里统一安排去采摘茶籽晒干后榨油。

这时候的茶油除了吃，大多数乡里人还不清楚它特别的护肤或者其他功效。但是，梅县的孩子如果被蚊虫叮咬，被烫到或者红屁股长莫名其妙的小包包，多半都会抹茶油来做简单治疗。

而榨完油之后的茶渣，梅县当地叫茶枯，则人人都知道可以生发养发。在农药厂收去前，不少爱漂亮的妇人妹仔都会去榨油的地方找要或者换一饼两饼，放家里慢慢用。

使用的方法很简单，掰一块茶枯饼放锅里煮水，趁水热清洗一遍头发，然后换水将头发头顶浸入水中一段时间即可。既可以杀菌减少头屑又有滋养发根的效果。是以梅县的姑娘几乎个个都有头乌黑油亮的秀发。

竹竿斜跨着布袋书包迈着长腿大步往家里跑，路过开着花的茶油树摘了一朵最大的，一会给小仙女妹妹。小雪跟后头追的气喘吁吁还落下十多米远，看哥哥摘了多花，她也找了两朵粉色好看的摘下，又追着哥哥回家去。

连口大气都没喘的竹竿到院门口像个猴子似的一跳而入，往院子里头一瞅惊喜的大喊：“大姑你回来啦！”快步跑到朱二月的跟前，把花放在她怀里的仙仙袖口处。

仙仙闻到了香味，倒是想抓，小手实在是伸不出，骨头还没长结实。

朱二月经常希望儿子董阳和竹竿好好学学，多活泼多欢快。初一那天她回来柱子在学校没见着，晚上倒是吃着了肉，不过家里没刻意提他吃完就忘了。

每个会带零食回家的叔叔姑姑爷爷哥哥姐姐都是七八十年代孩子们心中最美好最深的记忆。

“大姑！”小雪这会也跑到门口，气都没喘匀先喊人，再看到姑姑怀里的仙仙乐滋滋的跑上前，边把花往她怀里放边说：“姐姐也给你带花花哦，仙仙满月啦！”

朱二月笑吟吟的看着两孩子道：“回来啦，竹竿怎么不等等小雪，看把小雪跑的！快去坐会。”

“哥，姐，中午家里吃了鸡，吃了鱼，吃了肉，吃了好多好吃的！”树墩也不跑了，赶紧和哥哥说起中午的大餐。

竹竿听妈妈说了今天家里弟弟妹妹满月会办宴席，但是公社小学离家远，一来一回上课都得迟到，再说了，奶指定会给自己和小雪留一份。但是这也不妨碍竹竿了解一下家里吃了啥。

小雪放下书包放回房间，又到中堂的桌上倒了凉白开喝了半碗，朱二月也走到中堂大门口的门墩前边抱着仙仙坐了下来。刚坐下就听到东仔嚎了起来，紧跟传来李小燕又洪又骂的声音。

竹竿个精猴子洗了手从厨房拿了个鸡翅根沾了辣酱边吃边走过来，好奇的问朱二月：“小婶又咋啦她骂东仔干啥，奶娃娃不都这样，我以前也很气树墩，晚上不睡觉干嚎。可你骂他他又不懂，当然，小仙女不这样，我们仙仙多乖~”说完想咬肉来着，低头看看妹妹“乖妹妹等你长大竹竿哥就把鸡腿让给你！”

“哥，仙仙取了大名，叫周圣云，奶取的！”树墩中午吃的不少，这会还不馋，还有心思把中午发生的事说给哥哥听。

小雪听到名字长吐一口气：“可算没跟我们，叫朱七仙也不好听。”朱二月一听，好笑的看着她：“小雪名字多好听，别听带娣和香娣的，他们就是羡慕你。”

“我晓得，可谁让我姓朱，猪八戒的朱！”小姑娘无奈的在另一边的门石墩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仙仙好奇的问：“那东仔叫什么名字？大姑。”

“周七剑，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刀剑的剑。”回答了小雪的话，朱二月就让她去厨房找点吃的。乡下孩子不说在学校各种跑跳，回来十多里路，也是累的慌。个个放学回家都恨不得立即吃上两大碗，没有饭也会找些地瓜豆子先哄哄肚子。

小雪摇摇头，看到妹妹快要睡着，东仔还在哭嚎个不停，像张福连的细长凤眼疑惑的望着朱二月问道：“大姑，你说都是小婶生的，为啥东仔天天哭个没停，仙仙这么乖哩？带娣她妹妹也很吵，那么大的嗓门，带娣说明天带妹妹来我们家玩，我怕她吓着仙仙和东仔，我没同意。”

这要怎么说，孩子和孩子脾气性格不一样，其他就看家人的以身作则和教育方式。小雪今年才8虚岁，上一年级，有些话讲了也不一定懂。

朱二月觉得自己家小玉和阳阳都有些内向了，小雪就是那个活泼又很又想法的小姑娘，也愿意和孩子说一些道理。于是告诉她：“女孩子收拾干净些，说话斯文一些大家都喜欢，小雪你不喜欢说话大声的人，那就不要学他们。”

竹竿啃着鸡骨头一点也没把朱二月的话听进去，带娣一家子都脏的不行，想也不想就告诫妹妹：“小雪你少和带娣玩，那么脏，就和之前的小婶一样，骚死人了。”

提着热水瓶走出房门要去灶下打开水的李小燕听到竹竿的话，才停下的眼泪不要钱的冒出来，一扭身又回房去了。

朱二月看到没说话，架不住还有个实诚的树墩在旁边：“哥，小婶听到你说她骚哄哄哩，她刚刚骂我等下就要骂你咯！”树墩话刚说完，换来走到跟前的奶奶一巴掌轻拍在脑袋上。

竹竿看弟弟挨了一巴掌，痛肯定不痛，没见弟弟躲都没躲。但他可不乐意挨训，实话实说凭什么挨骂！跳开几步大声辩解道：“奶，我又没说错，小婶房间比鸡棚还臭。你自己不也不进去吗！”

“一边去，我去做晚饭，你的鸡腿现在吃完了，晚上别抢小雪和树墩的。”一家人说点自己家的事张福连还不至于让孩子闭嘴，也正好让李小燕听听，家里其他人不说她就以为自己体面？听听孩子怎么评价你，臊不死她。

竹竿倒没为个小鸡腿怎么滴怎么滴，又不是只有鸡腿，肯定还有其他菜。顿时积极的像个狗腿子一样跟在张福连屁股后：“奶，我给你烧火去。”

大孙子边说就跟着进了厨房，张福连给李小燕恼出的火一下就跟着去了八分。不是自己养的，跟她什么气，不值当。当下露出笑吩咐竹竿：“你给外头炉子烧热水，等会仙仙醒来要洗澡。”

竹竿是个勤快孩子，二话不说应下：“好哩，奶，我明天做完作业可以和大强哥他们去山上打板栗不？”

“去吧，小雪要去你也带上，别让她爬树，就在在树下捡。”想了想，又交代了几句：“注意点安全，不行就喊你三婶陪你们去，山上她熟悉。”周山村周围的山林早就被村民走了多少遍，深山离的远。张福连挺放心孩子们去玩，只要不去大河边就行，大河那边才是真的危险。

今年暑假竹竿一个同学去大河游泳，一起下河的四个堂兄弟只找回一具。大河里河沙多陷的深，水流又急，埋下去真正的天人两隔。那同学和竹竿玩的挺好，开学老师特别讲了这件事，让孩子们不要去大河边玩耍，更不可以下河游泳。

周家人也都知道了这事，竹竿年少的心里留下了对大河的阴影，张福连敢肯定再过个四五年没大人在旁边这孩子都不敢下水耍。中元节前一天竹竿还特意让爷爷陪他去大河边给同学烧了点纸钱。

趁着天还没黑透，周家的晚饭摆上桌，周二福不抽烟，坐在大门口的门石凳上歇息，手里端着杯热茶。朱二月坐他对面一手抱着仙仙一手打着扇子驱赶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