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田徐红花有的，朱华马春天自然也有，前一天晚上张福连去他们屋里抱孩子回自己屋睡觉就拿了过去。

早上起床发现天气冷下来，马春天一点都不带藏私，把婆婆给的一墨绿一黑两件毛衣中绿色的穿上了。

新毛衣有高领，刚穿上马春天有点不习惯一直想扯领口，走出屋子她就适应了，恨不得不穿旧外套好把贴身又暖和的新毛衣露给别人看。

于是乎，周家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穿上了新衣服，张福连几个大人穿的毛衣，小雪穿上了新的秋衣秋裤，小仙女穿着暖和的连体服。

周宝柱很庆幸听了梅花婶子一言，把被子和衣服都晾晒一遍，从暖和被窝里起床，他穿上了洗白的蓝色毛线衣，穿了两条厚布裤子，鞋子还是分家前妈给，袜子也是去年的旧袜子。

即便是这样简单从头到脚一身，在周山村能穿整齐的家庭也不多。

李小燕的棉被从搬家就放在床上，带着孩子不比大人，往常睡觉东仔都是盖着些被子。三个多月的东仔和他妈李小燕一样胖墩，皮肤黑黄黑黄，即便不怎么出门也没能变白多少，体重能抵两个周圣云。

晚上被冻醒的李小燕迷迷糊糊的拉了棉被盖上，天气冷，被窝暖，她睡的实在舒服，东仔被饿的哇哇直哭才把她闹醒。

此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李小燕被儿子在耳边环绕的哭声叫醒，烦躁的不行。慈母之心尚存，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身，马上被冻的完全清醒过来，撩了撩油腻的乱发拉过被子卷到身上，一下就把东仔暴露在空气中，赶紧抱过孩子在怀里撩开衣摆喂奶。

喝上的东仔止了哭，暖和的小身子让李小燕抱着他靠着床栏又有些昏昏欲睡。

喂了一边换上一边继续喂，李小燕也醒透了。看到儿子的厚衣服就挂在床脚的栏上，而自己，没有能穿的衣服！

给儿子穿上厚衣服开档裤又把尿布尿裙兜上，李小燕下床，半只脚挤入拖鞋里，挤不进去的后脚跟踩到地上冷的直哆嗦。一边跳脚一边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衣服裤子旧的棉袄都有，但她如今裤腿挤不进去，手也套不进去棉衣袖子。

地上实在是冻脚，李小燕只好回到床，上拉上被子才有能力思考。现做衣服没有布票棉花票怎么买怎么做？拆了旧衣服凑自己也就这三两件，能不能凑齐一套都不好说。袜子能套进去，鞋子，可以穿柱子哥的布鞋！没错，赶紧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到不要票的衣服裤子。

想的挺好的李小燕打开衣柜要拿周宝柱的布鞋，愣在空荡荡的柜子前。

如今的农村家庭能有多少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长大了一身衣服穿到破烂，缝缝补补又几年。不到没衣服穿就做那是不可能，不说每年的布票就那点，连做一件新衣服都要凑了又凑，家里添丁进口不还得做个被套床罩枕头，哪样不要布？

周宝柱也就两身春夏秋的衣服和一件棉袄厚点的土布裤两双袜子两双布鞋，拖鞋劳动鞋还是今年张福连给的。衣柜怎么就空了呢？东仔的尿裙衣服李小燕洗完收进来就攀在床栏上，她自己没穿的衣服都在嫁妆箱子里。

因为她经常关门睡大觉，周宝柱干脆的把所有自己的衣服鞋子都拿到住的屋子，放在屋里桌子的抽屉中。

李小燕跑到隔壁屋，果然一把锁把门锁上了，愤怒的她抬脚想踹门，才伸腿身体就开始摇摆失去平衡，吓的她赶紧扶住墙稳住身体。

站稳后看，李小燕使劲捶了墙一拳头，瞬间整张肉脸“嘶”的一声变了形。

都知道在冬天痛感会增加，李小燕还挥着拳头击黄泥墙，力气还不小，她不痛谁痛！

肖大丽今天没上工，地里活不多，天气降温女儿没有厚衣服。让女儿在床上玩，她坐在旁边把婆婆给的两件破旧的棉衣拆开，要给给女儿做一套棉衣裤。

芳芳闹着要水喝，她赶紧从屋里里出来去灶下倒水，周林家穷的连个热水瓶都没有。

一出来肖大丽就看到在和门较劲的李小燕捶墙，结果痛的嘶气白脸，脏乱油腻的头发让爱干净的她简直看不下去。

李小燕自然也看到短暂停了下脚的肖大丽，当下扬起头，半拖着鞋扭着屁股比肖大丽还早一步进屋门。

“...”

肖大丽一阵无语，福连娘娘多爱干净的人，红花嫂子也爽利，怎么就碰上李小燕的白虎精。难怪早早同意把她一家分出来，即便柱子姓周，是二福伯伯亲生的儿子，也架不住有个懒婆娘。

老屋住同一片的哪个不知道李小燕不上工不做饭，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经常往供销社跑，比孩子还馋小吃零嘴。

周林一家住旁边更是知道她除了又懒又馋过日子没成算，和柱子关系更是差，想来柱子分出来肯定是李小燕做事过分到福连婶一家子都忍不了。只是他们家人一惯不爱说道闲话，分出来也没哪个到处说李小燕的短。

李小燕到底还是去了镇上，她缝补的手艺不行，又把亲妈得罪了，柜子里的衣服想找嫂子改也不敢回家，再说了，她四个嫂子愿意不愿意帮忙也是个未知数。

为什么不找徐红花马春天？

她嫁过来的一年多家里没布没做衣服，半点都不知道两人手上针线做的怎么样，自觉她们手艺不好，至于找婆婆张福连？

她不敢！

也许之前李小燕觉的生了周家的金孙摇杆挺直，男人更是为了自己直接分家不要爹妈。

分家了，日子呢？没分家之前婆婆嫂子做饭下地挣工分，东西分配从来都没亏待过自己。分家后，自己想吃个蛋都要花钱买，更别提没油没盐的饭菜，不！连菜都没得吃。

李小燕躺床上没想明白别的，就想明白了婆婆有工资。手里有钱还有个孝顺的女儿！小妹樱子一星期婆婆最少给她两块钱，一个月就是8块，一年加上学费本子笔的花费最少五六十块钱。

自己呢？出嫁手里才有了几十块钱。

现在分出来，只有男人赚的工分年底能分几块钱？小姐妹嫁在别村没分家，一年到头家里也就分个几十不到一百块，还是有好几个劳力的前提下。婆婆有钱不说，缺什么票还能找二姐换，二姐嫁的那家人都是工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票。

李小燕是真的不懂人情吗？当然不是，起码她现在已经怕了，公婆懒得理自己，男人离了心，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儿子，周家的孙子。

孩子还要吃奶，柱子怎么样都不会赶走自己。

想学那个野种喝奶粉，周宝柱可没钱买！

一想到穿着漂亮衣服天天喝奶粉的周圣云，李小燕嫉妒的脸都扭曲，老太婆老东西自己亲孙子不疼，偏偏对个野种掏心掏肺，就看看你们有多少钱来供她喝奶粉！没钱买奶粉饿死那个野种也别想自己给她一口奶！

没有厚衣服，李小燕到底找出自己的布鞋把后跟剪开硬把脚挤进去。衣服没有但是东仔有个包被，把孩子背上包被一裹李小燕大半个身体也罩在里头。

孩子身体本就暖和，李小燕油腻的发盘在后脑勺，没直接扎一把垂下来扫孩子脸，背着孩子拿钱锁门出发去公社供销社。

秋收忙完，古月英带着儿子收开荒地里的红薯，又把芋头挖回家，接着拔木薯晒木薯粉，好些日子都没往大嫂家去。

小雪一过天气冷下来，地里活忙的差不多，早上方青青弟弟送来一条鱼，方青青看到就说不想吃，闻到鱼腥味还干呕了几声。

古月英没有勉强，让儿媳妇用开水烫了一盆研磨细腻的木薯粉和面粉。

自己把两斤多的草鱼杀了，头尾放一旁，鱼肉剔骨切成小小的薄片，倒入调料腌之前又仔细的挑了一遍小刺。

方青青烫好木薯粉，在洗干净的桌子上揉搓起来。

把四个水嫩的白萝卜切片放入烧开水的锅中煮，架了柴煮萝卜，古月英又拿出一条三两多腌过的咸肉去皮切片，用开水烫了烫将肉片切细剁肉馅。

萝卜片很快煮熟，古月英用筷子一下插个透就赶紧用爪篱捞起萝卜片，凉水冲过抓起萝卜片用手把水份控去后放入盘中备用。

接着把萝卜剁碎调味，在锅中倒了一点点猪油先把咸肉馅翻炒了几下，跟着倒入萝卜馅洒入油焙的辣椒粉快速翻炒几下起锅。

把鱼片倒入装着萝卜肉馅盆里，古月英边搅拌边走到桌子前，腌过的鱼肉和炒香的萝卜肉馅拌一起，果然方青青闻到没有再反酸。

方青青看了看盆里的馅料，没有恶心难闻的感觉，空气中散发着萝卜和肉香味儿，不由问道：“妈，这是做什么吃？”

“萝卜饺，你娘娘教我的，揉的差不多可以揪剂子擀饺子皮了。”

“不像我们本地的做法，木薯粉做皮？”方青青按婆婆的要求停下揉搓，开始切剂子擀饺子皮。

古月英按大嫂张福连教的方法，拿起一张皮放入馅，把饺子包成月牙状，放到簸箕中摆好。婆媳两一个擀皮一个包，很快簸箕里就装了满满一大簸萝卜饺。

古月英停下手，“我青青你慢慢擀皮包着，我去蒸饺子。”

“萝卜饺是蒸着吃？”梅县的饺子都是放水里煮，像包子一样蒸熟的做法，方青青还没有吃过。做姑娘的时候，家里的木薯粉一般用来做糕或者直接用水搅拌煮熟就吃，做饺子皮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