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是半个月过去。
朱翊镜蹲在已经半冻上的池塘边,闲极无聊地用木棍戳浮冰玩。
倒不是朱翊镜现在真没事干了,只是想借机处理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
毕竟根据现代的记录来看,明朝皇帝那叫一个易溶于水啊。
年号正德的朱厚照,钓鱼落水后一病不起,过了整整半年后才因为落水而死。
知名木匠皇帝天启,也是掉到水里后立刻病重,吃下仙药后只来得及交代后事了。
划拉着微微冻结的池面,朱翊镜心思万千。
要说天启身子虚弱,外加落水的时候是冬天,这才导致病重情有可原,那能带兵打仗,全国乱蹿,七月落水的朱厚照可有话说了。
况且临死之前,这位好勇斗狠,跟文官斗了大半辈子的皇帝还留下这么一句遗言:
“朕疾不可为矣。其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与阁臣审处之。前事皆由朕误,非汝曹所能预也。”
(大意是:
我的病治不好了!将我的意思转达给皇太后,国家大事,与大臣们商量着审慎处理。以前出现失误的事都是因为我的过失,并不是你们能够预料并处理得好的。)
糊弄谁呢?
而且朱厚照除去落水而亡这一点,应州大战这场由他亲自率军打仗的战争,更是疑点重重。
拿石头把远处的冰面破开,朱翊镜估计自己这个皇爷爷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死后不久,大臣们按照传统编写《武宗实录》时,写下了“蒙古军队阵亡十六人,明军阵亡五十二人”。
这句话虽短却暗藏玄机,表面上是在描写双方伤亡情况,但却暗示着应州之战其实是明军失败,同时也暗示了朱厚照是在吹牛。
至于他的那句亲手杀了一个的口述,则成了他自我吹嘘的表现。
这就是第二个糊弄人的地方了。
其实这是一个常识问题,编书的人似乎忽略了一个数字,那就是交战双方的兵力配置。
还是这本《武宗实录》,记载了当时双方共约十万人参战,除去预备部队和后勤人员,当天直接参战的应该不少于六万人,这个数字换到今天,也差不多是六个师的人马。
试想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近距离肉搏,而且一直从清晨打到下午,双方既不是慈悲为怀的和尚,也不是在拍《超人:钢铁之躯》,蒙古军怎么可能只有十六人阵亡呢?
哪怕是朱翊镜生活的现代,不说真刀真枪干上一仗,这么多人随随便便站在一起,一人拿一块儿板砖扔出去,死的人也绝对不止这个数啊。
况且朱厚照贵为一个皇帝,在万军之中十分显眼,大家都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当众撒谎是非常掉价的。
更何况,如果他要撒谎,也不用只说杀一个,随便吹自己杀了几十个,岂不是更有面子?所以,结论是:朱厚照被抹黑了,应州之战被人抹黑了。
可笑的是,这个人抹黑的时候还破绽百出:“是后岁犯边,然不敢深入。”
才死了十六人,蒙古军队居然就十几年“不敢深入”,那这位当时肆意侵犯明朝边境,杀掉不少将领的小王子名声也太图有虚表了吧。
不过,自己现在的处境可不一样,朱厚照落水没死,回朝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屠刀伸向了杨廷和等一众大臣,那幕后黑手可想而知。
再加上康宁女帝一波输出,文官集团短时间内想翻身,是绝无可能了。
正回忆着历史呢,朱翊镜忽然听到有人从自己身后走来,扭头一看才发现是二皇子朱翊锐。
“二哥。”
对于二皇子,朱翊镜还是比较友善的,扔掉手上的石子便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他打了个招呼。
“三弟免礼。”
二皇子说着上前一步,把朱翊镜从池塘边上拉远了一点:
“这大冬天的,三弟跑到水边干什么?皇爷爷当年七月盛夏落入水中都险些丧命,三弟更是要多加注意。”
心说自己倒是指着落水,朱翊镜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应和下来:
“二哥说的是,弟弟以后一定注意。对了二哥,今天怎么见你来西苑了?平日里你不都是在宫外帮助母皇处理皇商的事情吗?”
“刚才陛下宣我进殿就是为了这个,最近陛下不是又想出来蜂窝煤,以及以工代赈的奇妙主意了吗?我在宫外忙活了整整一个月,总算是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说道这里,二皇子颇为感慨:
“幸得我大明有陛下,不然今年过年之时,还不知要有多少流民冻死街边。”
“是啊,以前可都是冻死城外,或者荒野上的。”
朱翊镜不敢说这些其实都是自己的主意,只能哼哼两句别的。
“三弟,莫要胡说!”
“啧,罢了,二哥你还没说为什么来西苑呢。”
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二皇子纠缠,朱翊镜把话题转移了回去。
“哦,这个就与三弟你有关系了。最近半个月,三弟是不是热衷于在池塘边蹲着,以砸冰取乐?”
“呃……”
装作不知自己声名远扬,朱翊镜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弟弟我出事之后,宫里面的太监都没了,徐永也被遣送出宫,而大哥出事后,宫里面就更严了,天天送一堆人入宫审问,到现在才问了不到一半,弟弟实在无聊,这才以此取乐。”
二皇子闻言叹息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开口之后却又郁郁言他:
“实在不行,三弟可以让宫女陪你一起玩耍。之前三弟不是热衷于此吗?难道说是陛下不满,批评了三弟一顿?”
“嗯,对。”毫不犹豫就让康宁女帝背下这个黑锅,实际上是自己没了兴致的朱翊镜一脸无辜:
“母皇说我这是玩物丧志,勒令我少和宫女厮混,二哥你瞧,恩静侍卫长可就带队在附近转悠呢,每过一炷香就来我这边看一眼。”
轻拍朱翊镜的小脑瓜,二皇子一脸怜惜:
“既然如此,有机会二哥带你出宫好好转转,近些日子就先忍忍吧。”
“嗯,没问题。”
……
刚送走二皇子,继续蹲在池塘边的朱翊镜忽然听到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有些无奈地扭过头去:
“二哥,我知道了,会离池塘边远点的……呃,怎么是田先生?”
微凉的小风中,田立乐站在朱翊镜身后,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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