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慢慢吹着,她发黑如墨,长身玉立,流畅而华美,衣着如雪,腰间悬挂的黑玉格外瞩目。
微仰的脸精美剔透,平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却如深海般难测。
“这是刑场!岂由你胡来,速速离去!””王善泉厉声呵斥,显然还没认出姜绾就是姜晚。
“民女听闻顾家逃窜在外,且事先已将家财的十有八九都挪移出了扬州,如今梁王谋反,扬州乃是重中之重,百姓都需扬州大人,大人确定要赶走民女,不与民女合作?”姜绾没有半丝害怕,全然不似寻常女儿。
王善泉这才认真打量起她,慢慢皱起了眉头,“你……”
“民女,姜绾,扬州姜家商号的东家。”她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顿时哗然一片,俊郎君变成俏娘子,这可不一般啊。
姜绾走上刑台来到杨文昌身前蹲下。
“你来干什么啊……”
“想来就来了。”
姜绾抬袖擦去杨文昌脸上挂的泪,白衣上留下好一片污色,却毫不在意。
她揭开酒坛封口,小心地喂给杨文昌。
“你最喜欢的。”
杨文昌苦笑着点头。
接着姜绾将手中的酒坛猛地摔下,砸了个粉碎,酒水淌下刑台,就像人头落地时喷涌的鲜血。
酒香四溢,她半跪下,环抱住杨文昌,在他耳边轻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活着,九思就在台下,我相信陈寻也在,我们兄弟一个都不能少,若今日我救不回你,可能我便要以这一身素衣随你一起去了。”
又是一行泪落了下来,杨文昌哑着嗓子哽咽道:“你平日那么聪明,怎么这个时候犯傻……”
姜绾温柔地笑笑,“你平日看错了。”
她退开,朝杨文昌勾了勾唇,示意他安心,然后起身正面迎上王善泉。
“民女有些积蓄,不知可否能换杨家上下活命,解大人燃眉之急?”
姜绾的话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毕竟要是一开始就揭露王善泉的野心,把话说绝,怕是会适得其反。
王善泉当然听得明白,满眼警惕地打量姜绾,半晌才道:“他们可是要犯。”
在场中人,凡有心者皆能听个几分明白,王善泉这是在坐地起价。
姜绾低头垂眸,扯下腰间的玉佩,见状,洛子商猛地攥紧了折扇。
她这是要……
“此乃民女的婚约信物,”姜绾将玉佩大方展露于众人眼前,“一式两份,而这另一块玉,现就在扬州城中,只是他不愿遵循婚约娶我。”
“这与今日杨家受刑有何关系,又与你要和我谈的生意有何关系。”王善泉还算有耐心。
“看似无关,实则息息相关。”
“哦?”
“姜家行商的年头虽比不得顾家,或者什么百年老字号,但却有一条为外人所不知的家规。”
姜绾低眉垂眼,显出几分羞涩,“只有当两块玉珏的持有者,成了夫妻,做了姜家的主事人,共同签订契约才可完成资产的全部转让。”
“诚如大人所见,民女不过一柔弱女子,承不起偌大家业,家中这才定下此规矩,民女也无法。”姜绾跪了下去,“民女便是想让大人为我做主,完成婚约,不然就算民女有心,也无力调动姜家全数家财。”
王善泉半信半疑,沉吟片刻,问:“那你且说说你要嫁的是何人。”
“郎君姓洛,名子商,在城中还算有名,大人应该有耳闻才是。”
疯子!
洛子商哪还顾得上找顾九思,他现下是生怕哪点听漏了就又着了姜绾的道。
羽南和鸣一听着,也是险些被姜绾胡编乱造的本事惊掉下巴。
而除了知道洛子商是名门洛家一场大火后唯一活下的孤子,师承章怀礼便再无其他的王善泉听后,那表情可谓是五彩纷呈。
难怪那洛子商一直对自己的身份缄口不言,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这就还想要顾家三成财产……
洛子商暗道不好,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若在此时于扬州城民前露面,后来的事可就坏了。
自认为想通了的王善泉发出一声冷哼后,回道:“是有耳闻,不过,这只你一面之词,不可信。”
“大人不信,可传了洛公子来与民女当面对质,自然真相大白,若他是君子,有担当,想来定是不会弃民女于不顾。”
正当王善泉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时,姜绾却主动解了围。
“是民女为难大人了,这偌大的扬州城,要寻一个刻意躲你的人,实在是难如登天,日后再谈吧。”
借坡下驴这个道理王善泉懂,当即应承,“姑娘着实明理。”
见有了继续下一个话题的机会,姜绾收起玉佩,温和道:“至于这杨家……民女既然要救,那必定是有道理,但民女不敢胡言,不知大人是否可许我近前说话?”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请求。
在所有人都以为王善泉会拒绝的情况下,王善泉意外的答应了。
洛子商心下隐约有了猜测,却到底拿不准姜绾向来古怪的的心思,迟迟下不了结论。
因为守卫皆为男子,不好搜姜绾的身,于是只用了剑身敲打她的手脚腰腹各个部位,确保无暗器,又仔细看了看她头上的簪子,确定是玉,王善泉这才点头让她靠近。
姜绾凑到王善泉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王善泉便像受了蛊惑一般,展颜大笑。
她退开两步,微微垂首,“大人可是觉得我的话有理?”扬眉之间,竟是带了丝丝媚意。
“有理有理!”说着王善泉便面向全城百姓肃声道:“我刚得知杨家之事还另有隐情,为免造成无辜杀孽,杨家上下暂且收监,待事情查明,再行定罪!尔等无需恐慌,无罪之人,我定不会错杀之。”
官兵开始驱散人群,顾九思和柳玉茹不舍地看了眼姜绾,随着人流散去。
杨家人重新押回大牢,而姜绾则被请到了王府,不多时洛子商也到了。
“原来王节使和我家郎君认识。”
“你不是早就知道?”还不等王善泉开口,洛子商就冷声地反问了姜绾。
“郎君行事向来隐蔽,又刻意避我多时,我从哪里得知?”姜绾轻飘飘一个眼神甩了过去,嘴角还带着笑,漫不经心,却别提有多嘲讽。
“行了。”王善泉面色不悦,“都心知肚明的事就别打哑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