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面比秦昭昭和许洁云想象的更顺利。

或许是这一代人的通病，许洁云在面对外国人的时候，多少会有些不自然，觉得他们不太好接近或者不好相处。

但是真正面对面坐起来交谈后，虽然听不懂英语，许洁云依旧能从他们的表情、动作和手势中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设计的尊重和赞赏，这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尤其发出这种赞赏的还是时尚杂志编辑这样的身份的人。

这两个人中的白人女性主要负责访谈，而另一个男人则在一旁拍摄了几张谈话时候的照片，那位女人向许洁云询问了一些比较常规的问题，比如这个服装品牌的由来，她在设计时主要借鉴的一些灵感来源，以及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开始决定做这一类带有非常浓厚的华国色彩的服饰。

许洁云由于只需要对着秦昭昭说中文，再由秦昭昭转达，因此没什么太大的紧张感，表达起来也很有条理，压力全部给到了秦昭昭这边。

她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让自己的翻译语言更贴合原话，一边在心里忍不住吐槽：妈妈也真是对她盲目信任啊！这种事情就是请专业的翻译来可能都会在那些服装设计相关的专有名词上卡住吧。

不过好在这两位外国友人的态度非常友好，即使秦昭昭偶尔表达不太准确他们也都很宽容地表示没事，这反而让刚参加完英语演讲节目的秦昭昭更加起劲儿了，翻译起来也越来越流畅，整个沟通的过程都很顺利。

采访结束后，女记者请求许洁云可不可以找一位模特穿上她们品牌的服装让他们拍摄几张照片，这却叫许洁云犯了难。

“模特……这一时间也找不到模特啊。嗯……要不要不我去找几个年轻的员工过来顶一下？”许洁云面露难色，对秦昭昭说道。

秦昭昭没翻译这句话，而是灵机一动，提出了一个建议：“诶，妈妈，要不然咱们两个穿上汉服让他们拍吧。这样他们在报道的时候也可以在照片旁标注好。不是更有意义吗？”

许洁云下意识就想拒绝：“这怎么行？我不会拍照的。不然你自己来吧。”

“哎呀，来嘛来嘛，我记得你穿过上个季度的主打品样衣的，很合身，而且不是还正好有儿童款嘛，咱们可以一起穿！”

秦昭昭不给许洁云打退堂鼓的机会，直接转过头对两个记者说道：“现在公司里没有合适的人做模特。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和妈妈可以一起穿上样衣让你们拍，这样可以吗？”

女记者惊喜地点点头：“当然可以了，这真是个好主意！我相信我们杂志的读者一定也非常非常想要见到设计出这些美丽衣服的人的模样。而且你的母亲本身就非常具有东方的韵味，我已经能够想象出她穿上那些具有华国民族特色的服装会有多美了。当然，你也是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儿。”

秦昭昭大方地道谢，便直接拉着许洁云去换衣服了。

不过几分钟，这对母女从隔壁办公室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同款的一套改良汉服，脱胎于明制汉服的制式，但是看起来更日常，由于是上一季度的新品，会更适合早春时节，但是在开了空调的办公室也不会觉得很闷。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摄影师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宝藏的探险者，立刻举起了相机拍摄了起来。

许洁云里之前有请过模特来拍摄一些穿着样衣的图片做宣传海报，拍摄的场地就是在公司随便搭建的一个比较简易的摄影棚里，刚好前几天拍完了夏装，一直都没有拆掉背景，此时母女俩正在那面纯色背景前，穿着同样精致而蕴含了东方韵味的衣裳，几乎不需要打光就立刻有了大片的质感。

男摄影师快门按的飞快，许洁云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但后来也索性放飞自我了，就当是和女儿的亲子活动，和秦昭昭拉拉手，对视一笑，或是温柔地环住女儿的肩膀，大笑着被女儿贴脸亲亲。

摄影师一连拍摄了几十张照片，几乎张张都完全超过了杂志内页的标准，整个过程中他不断地在感叹着，听得许洁云都要学会了那几个单词了。

两位外国朋友在采访结束后拒绝了许洁云共进晚餐的邀请，却收下了许洁云热情相送的手工刺绣的手帕和有华国元素做装饰的两件基础款白t，这是本季的新品，t恤胸前可爱的小小刺绣翠竹图案叫两位外国友人又是很夸张地赞扬了一番，然后才匆匆告辞回酒店去赶稿件了。

送走了两人，穿着同款服装的母女相视一笑，都觉得有些累了，默契的几乎用着同样的姿势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往后一靠，瘫倒。

秦昭昭望着天花板，突然开口问道：“妈妈，你开心吗？”

“嗯？什么开心？”许洁云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有自己的事业，做自己喜欢并且感兴趣的事情，开心吗？”

“当然啊，我现在每天都特别有干劲。”

“那……妈妈，是不是如果当时我不鼓励你做这个，你就会一直以家庭为重，围着我和爸爸忙活，就失去了追求自己个人价值的机会了。如果过那样的生活，你还会开心吗？”秦昭昭偏过头，很认真的看着妈妈的眼睛问她。

秦昭昭在重生之后改变了很多很多事情，但是唯有在面对妈妈的时候，会有种自己都不太察觉得到的愧疚感。

尤其是看见了现在妈妈神采飞扬的样子，再和上辈子秦昭昭上初中之后直接辞职做全职家庭主妇、每天柴米油盐也不太打理自己的母亲对比，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人。

秦昭昭想起一次在病床前，妈妈突然聊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那会家里很困难，没钱给她买新的衣服裙子，她当时就希望长大以后能够自己做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穿。

那时候的妈妈虽然已经被病痛折磨得脱了相，可眼睛却是无比的明亮。

许洁云轻笑一声，温柔地摸了摸秦昭昭的头发：“当然也会开心。有自己的一份事业确实让我改变了很多，但是我这一生，最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成为了昭昭的妈妈呀。”

秦昭昭看着此刻面前的母亲，她的眼睛如星般明亮，一如秦昭昭记忆中那样。

秦昭昭张开手一把抱住了妈妈，把脑袋埋在了妈妈的怀里，享受世界上最最最昂贵的温暖，和最最最纯粹的爱。

妈妈，其实我最最开心的事情，也是成为你了你的女儿。

而且是两次喔。秦昭昭在心里，轻声地说道。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