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昭不是不紧张，而是不敢紧张。

毕竟她今天能够站在这样特殊的台上进行自己真正踏入数学界的第一次亮相，不仅仅代表了自己，更是代表了苏长庚以及现在华国新一代的数学研究者的水平。

她不能露怯，她必须足够优秀，才能够配得上苏长庚煞费苦心给她创造这个机会。

秦昭昭是用英语进行的汇报，一口标准的英音吐字清新利落，每一句话又都说的很慢，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捋顺思路，同时也是为了给那些非英语母语国家的听众留一个思考的余地。

这个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岁出头的华国女孩，此刻在台前，虽然面容稚嫩，可气质却像一个成熟的、有积淀的成熟学者，从容而镇定，聪敏而自信。

她的选题实际上是一个很小的点，本来就是受苏长庚的研究启发而写下的，此刻用作开场再合适不过，台下那些本来心怀偏见的数学家们渐渐在秦昭昭条理清晰的阐述中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而坐在前排的学生们，表情也从之前的怀疑和不解变成了敬佩和叹服。

或许还是有怀疑存在的，只是怀疑的不是台上的秦昭昭，而是白活了二十几年的自己。

同样都是人类，即便肤色种族不同，但又没什么生理上特别大的差异。怎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这也就是秦昭昭说的足够深入浅出，不然台下一些低年级的、程度又没那么好的学生今天全程必然一句话都听不懂。

“……以上就是我这一篇文章的大致内容，那么，有哪位有问题吗？”

不过十几分钟，秦昭昭就大致说完了自己准备的内容，但是真的考验从她问出这一句话，才刚刚开始。

果然，她话音刚落，后面几排就有好几位举手示意。

秦昭昭放眼望去，都是长得差不多的外国老头，便随便请了一位。

那人扬声问道：“可不可以请你再仔细聊一聊关于四维空间曲线的一般摄影理论。”

这个问题她刚好有在之前准备过！

秦昭昭面上很绷得住，微笑点头：“当然可以。刚才我有说到利用普通空间曲线的四面体系统来建立曲线的射影理论……”

提问这人正是约翰，他此刻已经有点忘记了今天是为了来跟苏长庚“现实碰一碰”的，而是非常投入认真地在听秦昭昭的阐述。

这个严肃古板的老学究，坐在台下望向秦昭昭的眼神中透露着欣赏，甚至还有些慈祥的模样。

这个小姑娘给他带来的惊喜和惊讶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约翰爱德华本身也在藤校任教，同时担任了好几个高校的教授和名誉教授，一生教授的学生不少，收入门下教导的也有很多，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像秦昭昭这样，让他惊艳。

是的，惊艳。

不是容貌的惊艳，而是数学的思维。

秦昭昭的思维就像一个浸淫在几何学中一辈子的老数学家一样，那些拗口晦涩的公式理论似乎对她而言无比熟悉，就像打了许多年交道的老朋友一样。

年纪和阅历是最难隐藏的两个东西。而这句话在秦昭昭的身上让人觉得矛盾。

她的面容稚嫩，嗓音也还是清脆的童声，可却有一个深邃的、睿智的灵魂。

即便秦昭昭也是约翰看不惯的一位用解析方法分析射影曲线问题的“异端”，可约翰依旧不得不承认，她的思路和结论无懈可击。

秦昭昭回答完约翰的问题，偷偷松了一口气，打算再叫一个其他人来问下一个问题，约翰知己开口，又继续追问了一个问题。

他已经说出来了，秦昭昭也不好跳过去，便只好再次进行解答。

坐在边上的苏长庚看着约翰不依不饶的模样心里忍不住骂了几句脏坏，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这老家伙别不是打不过自己，准备用自己徒弟开刀吧？

不过秦昭昭说完这个问题后，他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秦昭昭便立刻又叫了另外一个人提问。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几次，台下数学家们的热情依旧不减，就连前排的学生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说实话，在问答环节秦昭昭回答的都是一些难度比较高、比较深化的问题，前面几排的学生们能完全听懂的并没有很多个，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得兴奋。

瞧这场面，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在台上自信的挥斥方遒、舌战群雄、指点江山，而台下那帮一看就是反派的老学究们则是不依不饶没完没了地问些有的没有来刁难人，可小女孩依旧能轻松应对。

这不就是学术版的大女主爽文吗？现场直播，谁不爱看啊？

听不懂就听不懂呗，受一些熏陶也是好的。

秦昭昭又回答完了一个问题，瞄了一眼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便抱歉地冲几个依旧抬手示意想要提问的学者抱歉笑笑，说道：

“由于时间的原因就先到这里吧。下面请我的老师苏长庚先生来进行分享，谢谢大家的认真倾听，谢谢。”

台下响起了掌声，既是对苏长庚的欢迎，也是对她刚才优异表现的激赏，就连那些一约翰为首的反对派们也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

秦昭昭忍住激动的心退到一旁，把讲台前的位置留给了苏长庚。

苏长庚这会看秦昭昭的部分出色完成了，自己心里一块大石头瞬间落地，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些笑模样，但是不熟悉的人依旧看着他是在臭着脸的。

他调整了下话筒位置，清了清嗓子，直入主题：

“好的，今天我给大家分享的是我最近对高维射影空间共轭网理论的一些看法……”

苏长庚的风格又和秦昭昭完全不一样了。

他没有任何压力和负担，也不打算照顾任何人的语言习惯。

苏长庚就背着手臭着脸往那一站，声音毫无波澜起伏，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语速很快地用自己的带有华国南方口音的英语来阐述他最近的一些研究成绩。

可是此刻却没人有任何敢打断他，也没有人敢吐槽他的口音和态度。

台下的人的反应此刻又可以分成了两拨。

一拨是前几排的学生，以及后面坐着的一些对射影理论不太了解的、研究其他方向的学者。

都说隔行如隔山，在同一个学科的研究中，不同方向之间的差别也相去甚远，因此这些人听不懂也能理解。

只是比起前几排明目张胆露出“这是啥”的迷茫表情的学生们，数学家的包袱会更重一些，即便听不懂也佯装听得懂，然后时不时再点点头。

而那些真正能够听懂的数学家们，此刻却完全没工夫摆什么样子，各个都拿着刚才工作人员分发给大家的白纸狂写着，一边记录苏长庚所说的内容，一边还要在脑袋里跟着过一遍，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架势。

苏长庚语速很快，没多一会就讲完了导论和前两个部分，然后顿了顿，对着台下说：“下面一小节有我的学生，也是我今天的助手来为大家讲解。”

于是秦昭昭又再次走上前，开始做展讲。

这个部分内容不算多，难度也还好，苏长庚之所以分给秦昭昭就是想让她锻炼一下。

而此刻苏长庚听着秦昭昭讲解，心里却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全部内容都让昭昭准备了，问答交流的环节也让她上，她弄不了再让我来。

果然啊，这丫头本事不小，就是有点欠压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