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actamathematica》是季刊，下一册发行是两个多月之后了。”有人立刻补充上了利纳特的话。
屋里安静了一瞬间。
这一屋子人，大多数都是《actamathematica》的审稿专家或者曾经参加过期刊论文的同行评议环节，在各自的研究领域也都是有一定声望和地位的人。
只不过这篇论文所代表的成就实在是太惊人了，而且现在尚未发表，就已经有这么多人都已经看过了这篇论文。
如果真的要等两个多月，那么……
虽然不应该以最坏的想法揣测别人，但如果真的有人先一步在其他杂志上发表了这一成果……那就真的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学术丑闻了。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增刊吧。”一直在人群里默默没有发声的一个老者开口说道。
那是期刊的主编，也是瑞典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格拉尼特。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都安静了，整个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去把编辑室的负责人叫来，还有执行编辑，等一会把这篇论文发给其他几位外国的评议委员，同时告知他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意见，这周末之内进入刊印流程。”
格拉尼特是一位沉默寡言不太喜欢和人进行言语交流的老者，刚才的讨论也是旁听居多，一直都没有开口参与，因此有的人心里还犯着嘀咕，是不是他对这篇论文有什么反对意见。
这一连串的吩咐说完，众人便立刻都看清的他的立场。
增刊……对于《actamathematica》来说，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啊！
有一位也在期刊内担任编辑职务的学者忍不住开口：“可是，增刊的话，我们一时间也没有其他的文章可以和这篇一起刊印啊！总不能为了发这一篇论文，就放低我们的审稿规格，随便弄几篇文章过来凑数吧。”
“那就不需要其他的论文。”格拉尼特抬起头，目光坚定：
“增刊，单期只发这一篇。”
这句话一出口，满室哗然。
增刊已经是特事特办的待遇了，如果不是这篇论文确实意义重大，在场的很多人都是不可能赞同的。
如今又说单期单篇发，这样的特殊对待给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华国小姑娘，是不是有些过于优待了？
一时间，屋内众人的讨论声音愈发的大，有些特别反对的人有意放大了音量，看似适合身旁的人交流意见，实际也是说给格拉尼特这个固执的小老头听的。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大家有意见就举手表决。”格拉尼特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说。
利纳特立刻响应：“我同意。”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半晌都再没有第二个人表示赞同。
“诸位。”
格拉尼特站起身，严肃地说道：
“现在不是计较什么资历的时候。这篇论文对微分几何未来发展的意义有多么深远，我相信在场的大家都很清楚。
我今天的决定，不是因为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而做的，而是因为我记得我是谁，我记得我选择把我一生的经历都献给数学的荣光时许下的承诺。
《actamathematica》的办刊宗旨里，有严谨，有求真，唯独没有傲慢与偏见。它是精益求精的，而非高不可攀。”
这一席话说得许多人都面露思索，也有人有些羞愧地垂下了眼睛，不敢与格拉尼特对视。
“现在，我再问一次，同意增刊并且单期单篇发行的有哪几位？”
人群里，利纳特立刻举起手，接着有几只手在他之后缓缓举起来，然后是更多。
当然也依旧有人固执地板着脸，不做反应，但是同意票的人已经过半了。
格拉尼特严肃的面庞上露出一点笑容，然后大声宣布：“恭喜诸位，我们正在一同，见证新的历史的发生。”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然后越来越多人响应，屋外忙碌工作着的年轻编辑们都不由得放下手中的工作，把目光投向那传出雷鸣般掌声的小屋。
做了这个决定也只是一个开始，像是按开了精密仪器的开关，《actamathematica》的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地忙碌了起来。
电子邮件四散分发，投递进入其他位于世界上不同大洲不同国家的学者的电子邮箱里。
不等他们发现便立刻有人把电话打过去，态度谦和而坚定地要求他们“尽快”看完，然后“立即”给出审核建议。
远在美国的苏长庚的老对头约翰教授是《actamathematica》的荣誉编辑，同时也是评议委员会的一员，他自然也收到了这一封邮件。
因为时差的原因被连夜从床上喊起来的他心情复杂地点开了这封邮件的附件，然后和利纳特一样，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有学生登门拜访，带来了自己花了半年多时间撰写的一篇得意之作，希望能够得到老师的评价和指点。
看着面露得色，等待夸奖的学生，快速浏览完全文的约翰冷哼一声，张嘴就把这整篇论文从选题到论点再到证明过程和方法喷的一无是处。
“……与其浪费时间学数学不如回家去做牛仔吧！那更适合你！”
约翰越说越不爽，想想苏长庚那个几年之前就有了自己明确研究方向并且已经做出了成绩的学生。
再看看自己眼前，这二十好几马上奔三还依旧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学术成绩的倒霉学生，觉得自己是彻底没什么指望了。
自己和苏长庚斗了一辈子，一直都是难分高下，如今这培养出的学生们拉开了这么大差距，让约翰心里如何平衡呢？
他喷得口干舌燥，不耐烦地开始赶人，而那个正撞到了枪口的倒霉蛋也只好灰头土脸地记下修改意见然后默默离开。
也没听说过老师有起床气啊？咋这么凶巴巴？
哎，估计是昨晚没休息好，做了不好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