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庚瞥见秦昭昭手里拿的东西，额角猛跳，立刻就想骂人：

“你这丫头一天天神神叨叨的，你拿那个速效救心丸干嘛？什么事儿你就赶紧说得了，还跟我卖关子，我就算心脏病犯了，也都是被你气的。”

秦昭昭抿嘴把救心丸放在苏长庚手边的桌子上，又往他那边推了推，然后说：

“我之前那篇论文不是投稿了么，然后……”

秦昭昭故意停顿了一下，苏长庚皱眉，接着她的话说道：

“怎么？被拒稿了？不会吧？哪有这么快，这才几天？还是说给你修改意见打回来让你改了？”

秦昭昭摇摇头：“不是，是他们已经通知我说过稿了并且因为下一期要两个月之后才发行但是觉得我这篇论文太有价值所以要为我单独增刊一期！”

秦昭昭一口气说完，然后闭上了嘴巴。

苏长庚听完，直接就定住了。

她说的每个字他都能理解，但是怎么连在一起他就听不太懂了，什么叫……专门增刊一期……

苏长庚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被一个消息直接震到失语的经历了，但他现在却坐在消化了大半天，才完全反应过来秦昭昭刚才这一段话里包含的信息和这件事情背后重大意义。

苏长庚猛地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快有一瞬间眩晕，秦昭昭赶紧敛起脸上的嘚瑟，有点紧张地扶住了他，裕教授也立刻过来观察苏长庚的状态。

“不……我没事，这可真是……哈哈哈哈哈，好丫头！哈哈哈哈！好！好！”

苏长庚又坐了下来，稳了稳心神，向来臭臭的脸上浮现出了秦昭昭拜师以来在他脸上见到过的最大的一个笑容。

“你这老头子，上次去体检，大夫都说了让你控制情绪。你感觉怎么样？昭昭这儿提前给你备上药的，你要不吃两粒儿？”

裕教授自然也很为秦昭昭高兴，脸上也挂着笑容，但还是有点担心苏长庚地身体，关切地问道。

“没事，都说了没事儿。我就是刚才那一下起的太急了。昭昭，你给我复述一下他们给你回复的邮件是具体怎么说的？”

秦昭昭回忆了一下，给苏长庚复述了一遍，但是她当时看见那封邮件之后的状态也不怎么清醒，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记得个大概。

“好啊，好。其实我看了你那篇论文之后，就已经有了一个心理准备，觉得你至少有80%以上的几率能过高，但是我对于现在国际学界对微分几何的态度并不算特别了解，所以还是有点担心的。

况且……虽然都说什么学术无国界，又说不能搞唯资历论，但是，实事求是地讲，学术界就是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我并不担心你论文的内容含金量，我担心的是……你投过去，根本得不到重视，或者是，根本就被忽略在众多投稿之中了。

只是没想到，不仅有了这么好的结果，而且这回复的速度也蛮快的，这还不到一周吧？

哎，真是……我现在立刻合眼也没遗憾了。”

苏长庚感叹说道，说着说着，眼圈甚至有些泛起泪光来。八壹中文網

数论研究本就是一条少有人行的路，而在这条路上能走的稳又走得远的更是寥寥无几，有些人穷极一生可能都得不到一个被认可的研究成果，而这又并非是努力二字可以弥补的，努力，天赋，机遇，灵感，样样都必不可少。

苏长庚自从收下了秦昭昭之后，当然对她抱有非常大的期望，国内数学界的学者们提起秦昭昭，往往都会赞一句有乃师之风，可苏长庚却觉得这远远不够。

他对秦昭昭的期望，不仅仅是达到和自己一样的高度，而是希望她能带着整个华国几何数论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创造一个新的时代。

可是这些他又不能宣之于口，给还是个天真烂漫、没长大的小丫头的秦昭昭太大压力，所以也只能自己消化掉这些压抑的东西和负面情绪。

作为华国数学界一面旗帜的苏长庚，曾经因为不收学生也受到了一些人的诟病，认为他太过傲慢，不愿意提携后辈。

却没人知道他对于华国数学界的未来的期许和担忧。

过了年，苏长庚就要82岁了，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生机在慢慢流逝，越来越多的小毛病层出不穷，可是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学生，苏长庚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忧虑，但是又有着很多很多的希望。

他忧心自己万一真的哪天突然就离开了人世，再没有人能给秦昭昭提供像他一样的指导和帮助。

而那希望则在于，她太年轻了，她的未来有无限的可能，那无限的可能就是无限的希望。

苏长庚说自己立刻合眼也没遗憾了，并非是句空话，一面旗帜已然褪色，但好在又有面崭新的旗帜正在如骄阳一般徐徐升起。

看着感慨万千，眼泛泪光的苏长庚，秦昭昭也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她清了清嗓子，用故作欢快的语调说：“这么好的日子，您怎么说这种晦气话呀？不准说，快呸呸呸。我还小呢，还有好多要跟您慢慢学的东西，要是您真的不管我了，我肯定……我再也不学数学了！”

苏长庚抬手就给了秦昭昭脑门一下子：“又浑说。行了，我没事，来，你去洗洗手，今天就留这吃一顿吧，洗完手过来帮着一起包饺子。”

“哎，好！”秦昭昭立刻应了下来，跑去卫生间洗手了。

苏长庚看秦昭昭进了里屋，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拿起救心丸倒了几粒塞进嘴里。

“诶，你这老头子……”裕教授刚要说他，苏长庚赶紧嘘了一下。

“别急，我没事，就是有点激动了，吃点药缓缓，这丫头明知道我心脏不行还一口气扔下这么大个爆炸性消息，也不知道循序渐进一点一点来。

不过……哼哼，他妈的，哈哈哈，还得是我学生，真给我挣脸！不行，我得给谢谦华那老小子打个电话去，你领着昭昭包吧。”

他说完，起身背着手去打电话了。

裕教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哎，过了一辈子，这老头子怎么还是这个性格。

一会不给他吃肉馅儿的了，吃点纯素馅的得了，这肉馅儿和的不多，得给昭昭多补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