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囚车只有几米远的地方,殊慧法师忽然直线下坠,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又一跃而起,一手挥着拂帚,挡住捕快的进攻,另一手举起宝剑,砍向囚车,却被麻都头,用狼牙军棍挡住。殊慧法师一阵抽搐,口吐污血,原来早已身受重伤,一个硕大的伤口破裂,由后背一直洞穿前胸,鲜血涌流。殊慧法师还想痛快说点什么,却不能再发声了,渐渐地单膝下跪,用一丝尚存的意念,一手握剑插进地面,支撑着身子不倒,另一只手放到胸前做礼佛状。升天入地,任由选择!刚才殊慧法师飞冲下来时,憨驽即刻放下柴篓,取出武器,想一同攻击。却被身边俩人同时挽住手臂。右手边的人低声说:“来之前有约定,本次目的,只是告白天下,为呈金勇士正名,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左手边的人却有点耍滑的味道说:“憨大将军,可别只顾自己痛快,连累了我们南蛮子。”
憨驽见左手边的人,神情有些激动,想开口责骂。在这一会儿之间,看到殊慧法师胸腹,早已被刀枪刺穿。事已至此,在俩人推桑下,退出人群,到了僻静处。憨驽开口说:“他佬蛋的!我真不适合做你们暗探这一行。受不了!”
左手边的人,貌似陪笑着说:“哪能,大将军英勇无敌,适合阵前杀敌,才是正统。”
这话说得憨驽有些不好意思,但一转念,又发起火来说:“都是被你们捣鬼,早知如此,当初一斧子劈了你。说好分给你们金子,同时起义,没想到你们刚一捍竿,就被招安,做了朝廷鹰犬,当了为虎作伥的高官了?”
接着举起斧子。身后一声轻喝:“休得胡来。”
只见“湘楚神机将军”夏琰,找了过来。被憨驽训斥的人,是范汝为领导的闽北起义军,第一骁勇上将叶铁的亲兄弟,叶凉。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宋代土地兼并加剧,从上至下,手法多样,土地高度集中。到了南宋,版图缩小,土地兼并愈演愈烈,许多小农户破产成为租客,加剧了社会动荡。再加上与金辽的长期作战,拖缓了整个历史进程,更使得地主盘剥、劫匪横行、生活困苦。为此北宋末年开始,宋代农民起义频繁,只是规模不大。正如叶晓艺的父亲叶釜,言传身教,所奉行的“守住世代耕读礼教”,也是对上述土地兼并、社会动荡、商品经济发展,而产生的一种切身体会的反思思潮和济世行为。与现代社会相比,当时科技水平不高,生产力低下,面临着产量、农具、粮种、水利等等问题,就算只是为了温饱而进行的耕种,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加上人世间的强取豪夺。有些地方的“强取豪夺”,真可谓深入浅出,又层层递进。也不都像文艺作品里演绎的那样,单靠仗势欺人夺取,有些手法也是啼笑皆非、无从说起。当然,此处不再赘述,免得真有人穿越回去,变成那样的“肖屑小人”。上行下仿,破坏了当时根本还不能完结的农耕文明。而做为南方最主要的农作物:水稻,水源是一个大问题,而南方,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山地,譬如许多县府“七山二水一分田”。只有在明朝中后期,同是黄种人的玛雅人最先培育出来的“苞谷(玉米)”、“番薯”、“马玲薯”,从南美大陆,经太平洋诸岛,西亚大陆,传入中国广东等地,一直北上,在南方山地广范种植之后,才使得“只要不偷懒,就会有饭吃”,成为了十字真言。也因此使得南方人口大增,财力以及可居住性,真正超过了拥有广袤平原的北方。除了冲积平原富裕之外,使得整个南方都成为了“富庶的南方”。就像生长在南宋的叶晓艺、盧笙等人,与同时代相比,有些超前的人们,在用自然朴素的历史辩证唯物法,思考“为了什么,聚义打仗”。如果真如所言:不过是为了有饭吃。那么,当时一颗小小的“玛雅苞谷子”,就有可能把这个围困了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历史问题解决掉。起码是暂时解决掉!?而另一方面,宋代的经济、科技、手工艺空前发展,如沈括的《梦溪笔谈》就可见一斑。土地兼并、农户破产而产生的无业游民,加上经济科技水平的空前发展,因此也造就了一部分新旧混杂、萌芽状态、由城镇工匠、商贩组成的新兴“小资产阶级”。譬如纯正虔诚却又意欲难断的霓雪儿的“心中佛主”所告示的“旧之未了、新之初怀”。可是,说起来明白,身处其中,做起来,却未必明白。就算从后来人眼光看待,自以为先知先觉,你真得穿越了回去,也会被淹没在“滚滚红尘细如蜉蝣、浩如烟云的因果”当中。如一个马蹄掌而毁坏一整场“滑铁卢战争”;一根无端横斜的竹杠,绊倒了整个你想改变的历史走向。所以说,历史,是即定的实事,无法改变的过去!正如每个人都会有过“年少的心事”。当你历经沧桑,莫然回首曾经的“年少心事”,原来是那么的幼稚、甚至可笑至极,在现实中不堪一击也好、在风雨飘摇中不能忘却也好,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温馨和美丽,触动了你的某一根神经。虽然由于土地兼并加剧等原因,宋代农民起义特别多。但是幸好规模都不大,这与重文轻武的南宋朝廷,采取怀柔、招安政策有关;再加上部分能征善战的将领,如宋高宗时期的“中兴四将”,镇压起农民起义军来,也是毫不手软。所谓的“重文轻武”,其实自从生产力提高后,南宋以后的几个朝代也都是如此,例如朱氏明朝、满汉清朝,而文人带兵渐渐盛行。宋高宗赵构奉行的“守成”理念,孰是孰非,历代学者争论不休。但总算也让身处强敌林立的宋王朝,在风雨飘摇中,续延了一百多年。功过是非,自留后人评说。或许像“湘楚神机将军”夏琰这样的人,在空余的时候,也会思考一些上述类似“天马行空般的问题”。夏琰接着说:“范汝为将军的功过是非,我们管不着。招安也是权宜之计,后来又二次起义,最终寡不敌众,壮烈牺牲。如今叶凉将军,想招集旧部,重新聚义。”
叶凉接口说:“是的。原来的起义地区,都被严密监视,所需的钱粮经费很难筹集。不得已,只好仍向‘大楚政国’分一些此地官银。”
夏琰叹了一口气说:“这是我的一个失策,当初让你们的部下,参与偷运官银,人多一个嘴多几张。早知如此,痛痛快快地直接分一半给你们就是。”
有部下接口说了一句:“也不能如此说,当初我们秘谋聚义,也是紧缺银两,现在地广人多,倒真不差这点钱了。”
憨驽说:“钱谁会嫌多,多一把金子,就可多造一条‘机轮回旋舰’,多撞翻十条敌船。”
为了不让你一言我一语,伤了叶凉的自尊心,夏琰连忙改了话题说:“眼下,与其没有头绪地寻找二线,倒不如与叶将军一起,率领部下,营救关押在苍岭哨卡中的战友。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叶凉当然同意。商议了一会儿,临走前,叶凉附耳恨恨地带着惊恐说:“殊慧法师阿紫,被穿透胸膛的伤口,非常眼熟,这样的临阵一击,放眼世上,没有几人能敌。”
“当时,在最后的决战中,我兄长叶铁将军,号称闽北第一勇士,就死在这样的长枪之下。天外有天,夏将军这样小心行事,是对的。”
接着叶凉又描述了“此人”大致的外貌特征、所用兵器,以及枪法特点,交待要多加小心。就此先行告辞。夏琰说:“现在大楚确实不差这些金子了,本想早几个月就撤退,或者暂停三年两载的,潜伏下来,以备急需之用。可是这些‘呈金铁人’,多年卧底,入戏太深,对待掩饰的身份,以及设定的工作,如同某种神圣的工匠技艺,着迷上瘾,而产生了惯性之力,舍不得停歇。”
“早说等运完这一次,就金盘洗手,却变成了最后第三次。”
憨驽与另一人建议说:夏将军,这次硬碰硬地营救行动,你不要参加。眼下“湘楚政国”更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自从楚王钟相战死之后,杨么的许多做法有些偏激。而且对当初的摩尼教会,也日渐疏远。尤其你的侄儿夏诚将军,比起杨么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只有你能劝阻,镇一镇他俩。夏琰也感叹说:“现在不比刚起义的时候,就像做人,长大了,要懂得怀柔之策,别成了下一个方腊。”
就像憨驽所说,自己天生不适合做暗探。刚烈得如同一块铁木铁板的阿珍、殊慧法师阿紫,从性格上说,也不适合做暗探。但为什么能十年如一日的做下去,而且还作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的呢?仅仅是因为,诸如“摩尼教义”之类的“信仰”支撑着的吗。我想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人生的某个关键时段,历经了某一种直击心灵深处的伤害;或者从小到大,在一次次可有可无违反人性的折磨中,从身心和心灵上同时慢慢地深入骨髓的伤害中,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对抗、爆发之后,又经过痛定思痛之后,仿佛劫后余生中,咬牙坚持,他们认为正确的做法或者真理。面对一反常态,刚烈难摧的殊慧法师,高高在上,一番出人意料的自白和训斥,以及飞身袭击官兵时的神勇和悲壮,一群随波逐流、从众游行的乡民除了惊讶,内心深处还有一丝深深的内疚和忏悔。对致死不倒,做礼佛状的殊慧法师,产生了深深的敬畏与好奇。心想,还真不敢去收尸,触碰,破坏她这神圣的造型。心有余悸地静默中,听见有人大声惊呼,一齐往右边山林看去,大部分村民都惊慌失色,转身往山门外的旷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