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鞍山,横跨两府三县交界,远看像一座等待天神上马征战黛绿的马鞍,坐落在群山之间;从空中俯看,则象一个马蹄掌,㮋圆形,四面高耸中间平凹。为上古时期的一座活火山。白天大打出手的各国各派密探、江湖人士,并没有凭空消失、或者是畏罪潜逃。总共有四、五百人,主要有三大派,一是以金国密探为首的江湖败类,二是以方腊余党为首的邻近各县市起义军旧属,三是以梁山枭雄为主的武林人士。其余帮派不尽列举,还有暹罗、南越、琉球等地武林人士,有好事的独侠客,也有伺机分一杯羹、或者意想窃取诸如《红册》《黑册》、含有绝世机密羊皮纸的时刻梦想称霸武林的江湖高手……处州太守带领官兵连同憬邻乡兵,不过上千人,马鞍山南磬田、文成知县带领官差纠合附近乡俑,也不过一千多人马。山高皇帝远,一帮亡命之徒,又各怀身手,可没把两府三县,这点官兵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一向以逃跑著称江湖,勤敛小气、忧柔寡断的南宋皇帝,这次会如此神速果断,“小题大作”亲率十万大军突然兵临城下,被围得个里三层外三层。为了避免被灭门,各派暂停打斗,躲进一个“偶然”发现的被草木乱石掩盖不下几千年的火山灰岩熔洞中。官兵们搜查到半夜,不见人影,却去攻打无辜的马鞍山头寨先民。各派高手以为躲过一劫,蠢蠢欲动,又准备大打出手,一较高下。果真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掩盖洞口的巨石被轰然撬开。“替天行刑”阴魂不散的“活阎婆”,木偶式的微笑,出现在众人眼前,咯咯惨笑道:“听我号令,先屠尽金贼,再任由我奸杀所有在场两面派,用尽酷刑而死,替天行刑。”
君临天下一般,剑指数人,阴森道:“你,你,你,还有你,哈哈,今天,几乎所有隐匿潜逃的两面派及其后属旧部,齐聚憬邻,正是我‘活阎婆’替天行刑的好日子。真乃天意,天亮后,就是我儿的生日加忌日。凑齐一百零八具死尸,在莹沸天殆山上,祭典。”
数位金贼大啸一声:“不过一个木偶老妇鬼,却吓坏了一干南宋江湖老术士。替天行刑,且问我们手中狼牙刀答不答应。”
“放肆,怕脏了娘娘的手。”
“活阎婆”身前突然闪现十二位女夜钗,手持金红罗刹鬼钢叉,不过数十招,这一队上前挑战的金兵,离奇死亡,穿肠破肚,惨不忍睹。十二夜钗熟视无睹,应声归列,据守在洞口险要之处。崆峒长老不服,还有南越武士一向以凌厉刀法取胜,两派高手举刀高呼:“众志成城,可破邪门,一起冲杀出去。”
“新女魅燕闫妍何在!”
数支弩箭,百发百中,都为要害,冲在前面的数位武林高手皆尽殒命。“新金童玉女何在!”
十数阴阳暗器,打入洞内,多人非死既残。“活阎婆”还未出手呢。众人慢慢后退,洞内深处有人大叫:“不好有毒气。”
不一会儿,众人都有身体不适的感觉,有股刺鼻黄褐的莹黑之气,从洞下深处冒了出来。已然自封五岳联盟、独尊天下的嵩山派大帮主封神迂,大怒道:“南越鬼婆娘,尽敢使用毒气,天理何在!”
“活阎婆”木偶式的脸容未变,嘻嘻发声道:“天理何在?不是我下毒,是天在下毒,天要灭你们,命地毒死你们。”
“千万年来,入天贻洞者,不管神鬼魔兽,还无一生还者过。请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四处石灰壁上都是人鬼的骷髅骨,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叠叠。”
众人打亮火把细看,吓得脸无血色,果真到处有被熔岩灰遮掩的尸骨骷髅。毒气是从地心深处而来。“请睁亮你们的狗眼看看,洞底深处的石牌是否被你们破坏了,石牌上远早于甲骨文的象形符号,就是告戒人类,不要无穷无尽地撰取宝藏而开挖、破坏地脉。否则三个字,死、死、死!”
一个方腊旧属请求说:“请网开一面,让我们出去。自然不会被地毒死。”
“活阎婆”冷然道:“这与地无关,与人有关,与我的仇恨有关。”
转而柔声道:“说真得谁叫人分不清,你们其中谁是某某投降派、某某两面派,谁是谁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所以你们都得死,这样我才能瞑目,我的儿才能瞑目,我才不会化成厉鬼祸害万世万万世。”
“朝廷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你们出去了,照样是一个死字!还徒然多了四个可以钉在人生耻辱柱上的大字,‘造反叛贼’。”
突然厉鬼现身!“活阎婆”忽而出现在这人面前,忽而远离这人,一顿刀光剑影,凄叫之声不绝于十里之外。有好几位方腊旧属,面目全非,开膛破肚而死,最后一剑刺穿刚才那个开口之人,只见他吐血道:“前方腊八大将,镇国将军厉天闰麾下第一传令官,邓忠训报道。”
“活阎婆”的手连同心都在擅抖,邓忠训能清楚感觉到。“活阎婆”凑近他耳朵:“对不起,保你保不准他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等下我也来报道,地狱下如能再相见,任你报仇,折磨泄奋。”
又道:“来生再做人,定保你为人中王。”
如此“十六鬼魅”,分成上述四拔队阵,轮翻出击,洞内四、五百个俱怀身手的各派高手,硬是拿它没办法。如此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不是被杀,就会中毒而死。被用“酷刑”,下身难堪的“铁面豹”,爬到岩洞附近后,就没有力气再爬了,独自长叹道:“你这又何苦呢。放过自己吧,就等于放过众生;放过众生,就等于放过自己。”
一姓粟的梁山旧党小头目转身,一把挡开偷袭而来的方腊圣刀(当时嘉奖有功之臣的刻有天国勇士四字的宝刀)。天国勇士一口气十数刀下来,差点劈死了这个梁山旧党小头目。数位梁山旧属怒叱,挥着兵器把他围住。天国勇士丢下宝刀,却哭了起来,痛彻心扉:“苍天无眼,捉弄英雄。和二十多年前一个样,本来两派言和,你不再为朝廷卖命,我不再为天国圣战,各自逃生归隐江湖。可到最后仍然落得两败俱伤,全军覆灭!死不甘心!““这次不一样,”一位姓谷的前方腊天国勇士说道:“小溥,捡起你的圣刀。就算我们死光在此,我也甘心!这次两派言和后,是我们方腊女魅,算尽他们,杀尽他们。以牙还牙,一报二十年前梁山奸党出尔反尔,假借议和,却设计埋伏,暗杀我们的仇恨。”
梁山旧属大声否认,决无此事。那位满身流血姓粟的梁山旧党小头目,止住众人,不要伤害这位姓溥的天国勇士,并轻声说:“时辰已到。我虽在水泊梁山没有排名,但我一向作战勇敢,深得大头领赏识。我早已和深埋地宫、重出江湖的大头领取得联系。等下他就会现身,一展当初的真实场景,好让各位英雄安息瞑目;如此,就可破解已然发疯成魔的‘活阎婆’。”
此言不久之后,熔岩石灰洞外,在几支火炬照耀下,行者武松、母大虫、阮小七、童威、童猛、柴进、朱仝……等十数位征打方腊未死,还健在的头领,双双列队出现,俩位飞侠客抬着一无手无脚的人、人彘悲声道:“方腊女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过往的已然追不回,活着的仍要活下去,能宽恕的就宽恕,这才叫人间道。”
“未来佛说,光明未到,匍匐前行,能活则活。世上悲惨的人和事多的是,譬如我,我这个深埋地下十数年的人彘,比起你来又如何。难不成,我也要复仇杀尽世人,毁灭天地。反了整个大宋,破坏这来之不易的世间和平。”
“住口,你是你,我是我,少来说教。只许你大张旗鼓‘替天行道’,不许我暗中‘替天行道’。杀掉一切该杀的人。一切佛释儒道大道理,都来晚了一步。”
“活阎婆”冷面无情道。“来得好,来得正是时候,都是些人模狗样的投降两面派,免得我天涯海角找不到。就算你再纠结一百零八将前来,我也不怕,我照样要杀了你。在场所有梁山余孽都得死。”
“活阎婆”言毕,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人彘面前,一剑刺向他。武松单手禅刀,一如当年打虎之威:“要杀他先过了我这一关。”
童威、童猛等人出战,“活阎婆”一人力抵七将,仍有游刃有余的感觉。人彘喝道:“别再打了。要杀就让她杀了我吧,只要她杀了我,就能解恨,就能放下屠刀,我宋某人死不足惜。一切聚义口号都因我出,一切招安计策都因我起,可怜我众兄弟因此死得好惨,好冤枉!我罪有因得!”
说到最后宋头领泣不成声。在场所有人都没哭,宁可咬破舌头也不能让他说哭,宁可眼睛瞎了也不能为他再流泪,可揪心得很,心痛得很。仇恨仇恨!可不能让这黑三郎说跑了,说没了。忠孝仁义,一向为汉室立族之本……大头领别再说了,我来此只为一个“义”,只为大丈夫一诺千金,梁山聚义时许下的誓言,同生死,共进退,永不反悔。小旋风柴进持枪侧立在人彘身前,默哀如俑。数十招过后,童威、童猛中剑,所伤很深。人彘运足功力,突然弹空,挡到“活阎婆”女魅之前,悲怆道:“一剑刺了我这个废人,只要你不再杀戮和仇恨。”
武松单臂伏身,架住女魅的复仇之剑,剑锋三寸深陷肩膀。“别欺人太甚,武松!别以为我下不了狠手!”
“活阎婆”嘶声大叫,九阴神功贯注铁剑。血气方刚的打虎英雄,倾刻之间脸色苍白、枯如干冰,全凭一股天生神勇,坚持不倒。人彘化身一团贯注全身的内家之气,如同炮弹撞向女魅,以解武松之围。女魅被弹开后退数步,人彘被九阴剑气撞飞,重重摔在一块岩石上,口吐鲜血。女魅大叫:“十年地宫,百条龙子(史前幼蟒),非但没死,还得如此功力。今日看来,此地只有杀了你,才能杀得别人。”
运足十二成功力,荡开一齐上来阻拦的梁山党伙,一剑刺向已成人彘的宋头领。小旋风柴进,最后出招,挡在前头。宋头领忽尔从他胯下经过,反挡在他胸前,被一剑穿心。众皆惊呼,连女魅都在擅抖,当千恨万恨的一代大枭雄真得死在自己的剑下,原来是这种滋味,心好痛痛得无法呼吸。拔剑,血流如注。无手无脚的宋头领微笑着说:“请看在我无手无脚的份上,不要砍了我的头,要祭奠就挖我的心去祭奠,请不要嫌弃我的心是红还是黑。”
女魅双唇抖动,发不声来。宋头领继续说:“我们都已老了,都死不足惜,可不能把我们之间的仇恨,传给下一代,要他们去承担去负责,怨怨相报,无止无休,直到人类灭亡。这可如何是好呢。”
女魅仍说不出话来。宋头领已然即将离世,断断续续说道:“请看在我们同是英雄的面子上,暂停一刻打斗,为了让双方已死的未死的英雄儿女们都能瞑目,我灵我魂特坐戴院长的仙帚回去,借得半刻天光回来,一展当年真实景象,真相大白,永不再互斗。”
又微笑着说:“女魅,你敢凑近我听我最后一句话吗。”
女魅机械式得蹲了下去,宋头领轻声说:“谢谢你杀了我,从此没人会再骂我。”
又示意小旋风柴进蹲下,说:“我报道去了,定叫兄弟们不要为难她,任由她怎么样复仇,切记。”
言毕,断气归天。一片肃静中,乐和现身,吹奏起充满悲欢离合的音乐。已然白发苍苍的神行太保戴宗手挥宝剑,口中念念有词。一束白光冲破地面,逆天而去。山林中两列步伐整齐,描眉涂腮的方腊天国小将士现身,个个长得俊秀可人,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只有七八岁,为首一人扛着圣公旗帜,刀枪镣亮,脖系红巾。估计共有五百人左右,其中有一百小女将,自成一队,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仿佛初踏人世,充满好奇,眼含憧憬,忍不住叽叽喳喳,像是一群初次试飞的小山鸡。可是随着一路口号,高歌猛进中,幻稚的斗气在他们的小脑袋中不断膨胀,相由心生,意想是一只小雄鹰,一只刚刚参与围猎的小虎豹。但仍是那么得可爱,那么得讨人喜欢。这不,沿路山民们提着煮熟的山货和点心,悄悄地塞进他们怀里。可是他们是面向新的未来的天国战士,与一切以往的方腊战士不同,不能收、更不能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他们是新的,他们要继承一切旧的,打破一切旧的,他们是无所畏惧的、勇往直前的。他们从小被隔离灌输的信念是绝对正确的,他们要实现理想,而实现理想的唯一途径就是保卫圣公,保卫天国,拿着武器杀掉一切胆敢侵犯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