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七八天,有人来拜访周万年,正是当初的刘周两家的媒人老汪。
他进了门,喊道,“周老哥在吗?”
周万年正在屋里捯饬自己的工具,听到声音忙出了屋,说道,“老汪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老汪进了屋,两个人客气了两句,周万年问道,“老汪,找我是不是有事啊?”
老汪说,“有点儿事,”
周万年问道,“什么事,你说。”
老汪支吾了两句,感觉有点难以启齿,又想,这又不是我干下的事,我羞愧什么?
他于是说道,“老哥,刘东贤出事了!”
周万年佯装不知,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汪声音放低,“听说,在县医院伤了人,被抓到公安局去了!”
周万年惊诧的问道,“伤了人?怎么回事?这孩子一向稳重,怎么会伤人呢?”
老汪声音更低了,“听说是为了一个女的,把一个男的给打伤了?”
“为了一个女的?”周万年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什么意思?”
老汪面有难色的看着周万年,一跺脚,“就是这小子脚踏两只船!除了你们家周瑾,还跟别的女的好。
结果这个女的,又跟另外的男的好,然后被刘东贤给发现了,俩男的就打起来了!”
周万年听懂了,他站起来,高声骂道,“这个刘东贤,真不是个东西!
之前都要和我们小瑾定亲了,原来竟然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亏我一直信任他,什么都教给他,还把女儿许配给他,敢情是在骗我们!”
老汪也站起来,压一压他的肩膀,说道,“老哥,别生气,先坐下,坐下好好说。”
周万年气哼哼的坐下,问道,“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汪说,“听说刘东贤伤的是咱们县医院院长的侄子,伤的还挺严重。
那个女的,也在县医院上班,具体干什么的,不清楚。”
老汪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刘东贤也被伤着了,还是在那个地方,这辈子算彻底废了,不能有孩子了。”
周万年一听,说道,“真是活该!”
老汪说,“老哥,我听说了这事,也吓了一跳,幸亏上次你们两家没订成婚。
要是订了婚,再出这个事,那你女儿的名誉可就坏了!
再说,一旦订了婚,刘家不退婚,纠缠着你们家,败坏周瑾的名声,那就惹了大麻烦了。
好好的孩子,名声被他给搞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幸亏没订成。”
周万年也附和着说道,“是啊,幸亏上次没订成,真是老天保佑啊!”
他又问道,“这事,知道的人多吗?”
老汪说,“县城里都传遍了,刘东贤他们村里的人,知道的也不少。
咱们村里知道的还不多,不过,估计过些天就都知道了,这事太稀罕了!
多少年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可不得传的沸沸扬扬的。”
周万年点点头,又问道,“刘家后来又找过你没有?”
老汪说,“没有,这才过去了没几天,上次刘家那态度,我看悬,就没再问他们,他们也没来找我。”
老汪又说,“这不正好吗,说明刘家不是良配,老天爷让你们家周瑾避开了这户人家。
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这是好事啊!”
周万年也感慨道,“确实没错,要是把我们小瑾嫁进这样的人家,她一辈子就都毁了!”
两个人感叹一番,想着,以后刘家也没脸再来了,这门婚事就彻底作罢。
说够了八卦,老汪走了。
等到了晚上,王桂芬和周瑾回到家,周万年跟他们说了这个事。
并且嘱咐道,“我估计,这阵子,刘东贤的传言就会多起来。
以前知道我们要和他订亲的人不少,为了避嫌,小瑾这阵子就少出门。
桂芬,你也少出门,咱们村里那群长舌妇,凑到一块什么都说。
你们出去,他们肯定会围着问你们,干脆少出去吧,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两个人答应了。
果然,过了三五天,刘东贤的传言在他们村里也传播开来。
这事太骇人了,各种变异的版本满天飞。
不可避免的,周瑾这个曾经差点和刘东贤定亲的人,也被扯了进来。
虽然她不出去,但挡不住好事的人上门来问。
一个村里,总有一些没脸没皮的中老年妇女,还有几个二流子,上门来调笑。
前者被王桂芬打发走了,后者被周万年堵在了门外,根本没让他们上门。
后来,周家索性整天插着门,只有买菜时才出去一趟。
周瑾也有点疑惑这事儿带来的轰动性,放在30年后的2020年,这事儿真的不算什么。
但放在1990年的农村,这样的事确实比较惊悚,综合了各种狗血元素,又黄又暴力,所以人们乐此不疲的说个没完。
再加上,这时候,人们没有手机,只有固定电话,而且只局限于城市和一些富裕的农村,周瑾的村里是没有的。
电视也很少,这个时候的电视,还是黑白电视,整个村里,只有一两台,就是最富裕的两户人家,其他人家都没有。
所以人们的娱乐活动,就是吃完饭后,搬着小板凳,到家门口,凑成一堆,聊天说八卦。
这聊天的内容,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国家大事,远到地球的另一面,近到脚底下的一块土坷垃。
而由于信息极度缺乏,所以,每出现一件新鲜事,都可以说很久。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就跟嚼甘蔗一样,嚼完第一遍,再将渣子捡起来,换一拨人,再细细的嚼。
嚼的过程中,还变着花样的加工,传个三五轮,能变成当事人都不认识的样子。
所以,这件事,讨论了半个来月之后,不但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越传越激烈。
周瑾村里都这样了,刘东贤村里更是不敢想象。
刘东贤被抓到监狱去以后,刘东贤的父母在家呆了几天,就待不下去了,带着一些衣物细软,投奔亲戚去了。
又过了半个来月,听说刘东贤的判决下来了,被判了九年。
按照现在的量刑标准,因为刘东贤是恶意伤人,致黄建国严重残疾,所以判的很重。
听说刘东贤也被人伤着了,刘家人不服这个判决,控告说黄家也伤了他儿子。
但黄永春、黄建国和县医院的医生都否认了,没人承认伤了刘东贤。
公安人员调查了医院的人,都说看到了刘东贤伤了黄建国,但是没看到有人伤刘东贤。
因为没找到人,所以,只能判刘东贤的罪,而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在哪里,根本没找到。
这个时候,没有监控,无法追踪。
再加上,医院里人流量太大,当时没人注意到周瑾,也根本没人联想到她,所以她很安全。
而实际上,警察怀疑是黄家故意报复刘东贤,但苦于没有找到证据,所以调查了一阵子后,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
就这样,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