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回头一看,说话的这人她认识,正是昨天非要让她洗碗的姚美华。
只见她握着两个拳头,眼睛痴迷的盯着杜建华,边看边说,好帅。
周瑾回头看看杜建华,这样的就叫好帅了,这姑娘是不是见识过的人太少了。
虽然杜建华比起周围那些歪瓜裂枣看上去确实还行,但也不用痴迷成这样吧。
再说,杜建华那个样子,一看就是个爱撩人的渣男啊!
周瑾又想想,也是,现在电视机少,明星演员们也少,人们都穿的比较朴实,不爱打扮,所以乍看到一个长得不错,还会打扮的,可不都得惊为天人。
再说,这个时候好看的人,那是真好看,因为都是纯天然,比不得后世各种化妆品、整容、还有美颜的修饰。八壹中文網
姚美华也感觉到了周瑾的注视,她歪过头来,也认出了周瑾,随之瞪了她一眼。
周瑾绝对不惯她这毛病,也狠狠的瞪了回去,谁没事儿让你欺负!
哼!姚美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离开周瑾身边,使劲挤到了前头,看得更清楚了。
“每次用完喷枪之后,我们都要把它收拾干净,然后放到正确的位置。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有什么不懂的,以后可以随时问我。”
杜建华将喷好的一块电路板,拿给他们传着看,讲解就结束了。
还没等葛春英说话,挤到前排的姚美华,又一次发声了,“讲的太好了!”
“啪啪啪啪”,她还使劲鼓起掌来。
周瑾他们也跟在后面,稀稀拉拉的鼓了几下掌。
杜建华冲姚美华笑笑,点了点头。
周瑾看了看站在后面的葛春英,她的脸黑的都快滴出水来了,她狠狠的盯着姚美华。
嘴里说道,“杜建华先回去吧,你们,现在每人拿一块电路板,开始练习。”
新人们站着没动,你看我,我看你,练习?站在哪里练习?
葛春英看见他们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吼道,“真是一群榆木疙瘩!
跟一群蠢驴似的,拨一拨动一动,不说就不知道动。
分散开啊!
这么多的操作台,一人占一个,一人一个喷枪,板子就在后面,快点儿干起来啊!
一群蠢玩意儿!”
周瑾她们已经被她骂的麻木了,什么都不说,一人拿起一个喷枪,开始摸索着干。
葛春英在这边骂他们,整个车间里的其他人,抬头的很少,大家都在忙着自己手中的活。
间或,还能听到别的组长,在骂自己的组员。
有个男组长,嘶吼声比葛春英还厉害,听那样子,搞不好还会揍人。
所以,这些组长,就是大哥和二哥,谁也别笑话谁。
周瑾跑到了一排操作台的边上,在那里试着喷胶。
她将板子放到台面中间,右手拿枪,离得大约五六十厘米,从左向右,一点儿一点儿喷过去,然后从右向左,再喷一遍。
喷完一面,先拿下来,放到架子上晾着,再拿一块新的喷。
周瑾连着喷了几块,感觉这个活,其实挺简单。
但这只是周瑾的感觉,因为她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很多,有劲儿,手稳,还看得远。
光手稳这一条,就让不少人吃不消,让你举着一个两三斤重的喷枪一会儿还行,一直举着,还要求手不抖动,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再说,这个活,不是干一天两天,是要天天干。
所以,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片低低的叫苦声。
葛春英从这头转到那头,从那头转到这头,一有动静,就呵斥,
“叫什么叫!一点儿苦都吃不了,受不了苦的趁早滚蛋,有的是人抢着干!”
一听这话,人们不敢叫了,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是为了挣钱的,不吃苦怎么挣钱?
什么都别说了,咬着牙干吧!
周瑾喷了十几张板子后,感觉身后有人,她回头一看,是葛春英,她叫到,“葛组长。”
葛春英点点头,说,“继续。”
周瑾转过身,该怎么喷,还怎么喷,丝毫不受影响,看着她喷了两张,葛春英说了一句,“喷的不错。”
然后转身走了。
旁边的姑娘一听葛春英这话,忙问周瑾,“哎,你怎么喷的,教教我,我总是一会儿厚,一会儿薄。”
周瑾谦虚道,“我就是按照刚才讲的那么喷的,也没什么技巧。”
那姑娘说,“你帮我看一眼。”
周瑾停下来,看着她喷了一张,说道,“你的手不够稳,到后面哆嗦了,一哆嗦就厚了。”
那姑娘说,“哎呀,我举了这半天,胳膊都酸了,越到后面,手越抖。”
周瑾说,“要不你就喷快点,快了手就不抖了,”
那姑娘说,“那厚度不够怎么办?”
周瑾说,“那就多喷一遍,你找找感觉,我有的板子喷了两遍,有的板子,喷了三遍,厚度我感觉差不多。”
那姑娘说,“行,我试试,谢谢你啊!”
然后她又说,“我叫徐莹,你叫什么?”
“我叫周瑾。”
然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专心的喷胶。
这个大车间,虽然大门敞开,窗户开着,还有抽风机呜呜的转,但仍然很热。
七月的深圳,比他们那里热多了,三十几度的高温,这群工人们又穿着长衣长裤,戴着帽子口罩,捂得整个人都气闷了。
慢慢的,周瑾就感觉汗水滴滴答答的从头发里流下来,流到眼睛里,流进口罩里。
口罩更是早被呼出的气给哈透了,嘴巴那块湿漉漉的难受。
周瑾试着把口罩往下扒拉了一下,深吸了一口空气,马上被刺鼻子的味道给呛了回去,她忍不住剧烈咳嗦起来,又赶紧把口罩戴了回去。
原来有的时候,真的是连正常的呼吸都很难。
周瑾感觉脸上的口罩越来越闷,越来越沉,她很不习惯。
连周瑾这样的女孩们都受不了口罩的憋气,更别说那些年轻气盛、热血沸腾的小伙子们了。
早已经有人偷偷的将口罩扯到了鼻子以下,露出嘴巴和鼻子呼吸,远处看着,还是戴在脸上,但实际上早已经没有效果了。
等葛春英转到他们那边的时候,他们又偷偷的往上一扯,其实葛春英早已经看见了,但她一句话都不说。
这是每个新到喷胶车间的工人,必然会经历的事情,总有人会偷偷的扯下口罩,然后扯下帽子,再然后不穿长袖长裤,只穿短袖。
她第一次说了,工人们不听,她以后就不会再说。
你跟他们说,这气味对身体有害,他们未必会理解。
反正今天又不会得病,明天也不会死,再说,真要倒霉了,人人都觉得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是现在他们觉得很热很闷,无法忍受,立刻就要爽快。
葛春英想,那就爽快好了,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他们就是不照着做,我也没办法。
旁边的徐莹,也早已经偷偷的扯下来口罩,觉得嗓子难受了,再戴上去一会儿。
周瑾一直都不敢摘,她到底是多活了三十年的人,知道空气污染、职业病,这些以后才会被媒体逐渐曝光,人们才会逐渐重视。
甲醛的危害,更是在二三十年后,被关注健康的国人们竞相宣传。
现在,人们对这些知道的还比较少,也不怎么重视。
但周瑾感觉,这个刺鼻子的东西,十有八九对身体不好,能少吸一点儿就少吸一点儿。
干了不知多久,周瑾的腿感觉都站麻了,她想坐下来,往后看去,还算不错,每人有一张凳子,可以坐着喷。
她又开始练习坐着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