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有些诛心。
鲁逊沉默半晌,赔礼道:“是舍妹对不住你,对不住晖儿。我与她也有二十年未见,一会,我亲自去劝劝她。”
人的贪念无底,失了初心,便会成为欲望的奴隶。
这鲁云自闺阁出嫁后,清贫二十载,忽然在吕城遇上刘靖,得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事事顺心,从无违逆,为了她,甚至连儿子都能断绝关系。
一个长期生活贫困,甚至有些拮据的人,原本以为可以淡泊一生。等忽然可以过上前呼后拥,挥金如土的生活,且被人捧在手心,呵护备至,又无人辖制,性情便不免容易悄然生起变化。
两年的时间,她慢慢变得也会小心算计起来。此次的身孕,更是神来之笔,让她一步踏上巅峰。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刘靖不知为何,后来却与她生分许多。
本来她想借着保小的戏码,赢得刘靖的怜惜,谁知柳阳的话,让刘靖将她难产的原因打听了个清楚。
最后她只能装模作样地寻个死,她就不信,这样子,还不能让刘靖感动怜惜。
“你说什么?刘靖知道我当初失身的事?”鲁云死死捏着自己的手,盯着鲁逊,眼睛一错不错。
鲁逊点点头,苦口婆心地道:“你就不要再弄什么幺蛾子了,好好将孩子带大,刘靖那个人,怎么都不会亏待了你。”
“怎么可能?他知道了还愿意休妻娶我……”鲁云喃喃自语。
耳边鲁逊又劝诫一番,但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震撼中,完全没有理会。
早知他不介意,当初嫁了他不就好了,何必白白受苦这么多年!
鲁逊尽了一个兄长的职责,便不再逗留。
兄妹二十几年未见,原就生分。若是明白的,几句就能点醒。若是糊涂的,说再多也是浪费唇舌,又徒增人厌。
柳阳救了鲁云母子,刘靖虽然内心觉得都是一家人,实在不必讲这些虚礼,但是鲁云闹得有点出格,他思前想后,次日便备了一份礼物,准备缓和一下关系。
因为大家基本都在军营,柳阳的宅子便未添派奴仆,她只挂了一块牌子在门上,上面写着:有事请进,无事请回。
刘靖看着那笔字,只觉有如龙蛇奔走,说不出的潇洒随意,明显不是刘晖的字迹。他将手一推,门便被推开了,影壁前立着一块牌子,上面标着箭头,箭头下方写着:跟我走。
身后的小厮嘀咕道:“连个仆人都没有,怎么这么穷?”
刘靖皱了皱眉,回首横了他一眼。这小厮并不很合刘靖的意,只因是鲁云添置的,他才一直用着,不曾更换。
顺着箭头指引,一路走到前厅,门口挂着一副弓,一个响铃绳。依旧是一个牌子,写着:男用弓,女摇铃,急事可三催。
刘靖颇觉好笑,这到底是谁出的鬼主意,不过是几个奴仆的事,偏要这般装神弄鬼。他伸手取下弓来,又从壁挂的箭囊里取出一根箭,搭弓便往天上射去。
只听一声哨鸣,清脆响亮,原来是一支响箭。待到空中,那箭便化作红色烟花,煞是好看。
刘靖拿眼打量了一下,这宅子方方正正,二进院落,占地不大,估计不会超过两亩。想起儿子从小锦衣玉食,自从和柳阳认识后,吃穿用度倒不再讲究。
他正思绪万千,远处走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后面还跟着一个奶妈模样的下人。
那小孩走到跟前,冲刘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带着孩童特有的奶声道:“这位客人久等了,我是柳阳的弟弟,丁念恩,请到里面坐。”
刘靖大是新奇,问道:“你姐姐姐夫不在家吗?竟要你个小小孩童来待客。”
丁念恩点点头,一边将人引进去,一边带了几分抱怨,道:“姐姐一早就把姐夫拎去度蜜月了,吩咐我看家。”
“何为度蜜月?”刘靖虚心讨教。
念恩学着大人模样,叹了一口气,道:“就是新婚夫妇自己玩去了。”
刘靖失笑起来,逗道:“定是你起不来,没跟上。”
“非也,非也。”丁念恩摇着头,耐心地解释:“阿姐嫌我太小,他们要去天宁山,我去了帮不上忙,只能看个家。”
刘靖一惊,连忙问道:“为何突然想去天宁山,那是羌人的地界,遇到危险怎么办?”
“嗯,那有什么办法呢?”
丁念恩等刘靖坐下,他才爬上主位,用手托着腮,一副苦恼不已的样子:“我才四岁,还没长大,保护不了阿姐。昨日我听到那些宾客吃酒时,讲阿姐的义父不待见阿姐,姐夫的阿爹也不要姐夫。两个人如今无依无靠,但阿姐说不怕,他们要自力更生,早晚会出人头地。”
刘靖脸色忽青忽白,这官场倾轧,拜高踩低,比普通人有过之而不及。刘晖只不过是入个赘,这些人便这般搬弄是非。这要是他不在了,这两人又会被人怎么欺负。
刘靖将东西和礼单放下,便要起身,五柳端着茶进来了。
刘靖瞬间怔住,责问道:“你主子出门,你为何会在府里?”
五柳躬身回道:“奉少夫人命,属下不做暗卫很久了。”
“我让你去保护她,你倒在一旁躲懒起来。”刘靖脸色沉了下来。
五柳将茶放下,态度异常恭敬,道:“少夫人为属下报了父母家仇,属下感激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偷懒耍滑。上次少夫人昏迷月余,只剩一口气在,属下便恨自己没在身边保护。但是少夫人后来清醒了,又将属下赶回阳州,她希望属下能将所学传授于人,为大周安定出一份力。”
刘靖心中一下又被扎了好几刀。
柳阳为五柳报了仇?他怎么不知道。那个秦无庸那么难搞,她是怎么做到的?
柳阳中箭,他虽知道,却从未探望过一次。他当时一直以为,是刘晖在夸大其词。没想到,病情真的这么严重。
再说了,一个暗卫,好好的本职工作不做,能教什么安定大周的本事?真弄不懂这个儿媳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