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年初一,一早王胜便来拜年了。在柳阳家门外,他还遇到了刘靖。见到刘靖,王胜颇为意外,但仍抱拳行礼。
刘靖昨日尝过柳阳的手艺,喝过柳阳酒坊酿的酒,玩过柳阳设计的游戏,感受过柳阳宅里的温馨,一夜醒来,在自己府中便再也待不住。早晨醒来,随便洗漱一下,便又轻车熟路地来柳宅,准备蹭顿早饭。
柳阳看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懒懒地将刘晖推过去陪客。一夜爆竹声,本来打算睡个懒觉,怎么想到有人这么早登门拜访的啊?
刘晖也是一头黑线,但是来者是客,这其中一个是自己老爹,一个是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两个人加起来多少岁了,拜年是翻墙进来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柳阳随便煮了几碗鸡丝面,搭着葱油饼。刘靖一气吃了三碗,觉得真是不枉费自己那么早过来。
他看着儿子一脸嫌弃的模样,自己不由得有些讪讪的,便道:“儿媳妇,我看你这里一个奴仆也没有,等回去,我送几个过来。”
柳阳想起他那侯府里下人傲慢的嘴脸,想也不想,当即拒绝:“别,我这庙小,养不起你府里那些大佛。”
刘晖慢条斯理地撕着葱油饼,附和道:“是啊,阳阳被你家的狗咬过几次,你还想把狗送过来,存的什么心啊?”
王胜虽然吃过早饭,终究没逃过诱惑,也吃了一碗面。他这时才相信,当初刘晖看不上仙宾楼的烧鸡,真的不是吹的。恐怕皇宫里的御厨,也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好了,饭也吃过了,年也拜完了,你们可以走了!”刘晖懒洋洋地扫客出门。
刘靖可怜巴巴地看着柳阳,终于开口道:“儿媳,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你那小叔子,能不能寄养到你这?”
“你开什么玩笑?让阳阳养你小儿子?”刘晖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就为了前几天你儿子周岁宴,我们没去,你就这么整我们是吧!告诉你,门都没有。”
看着这么护妻的儿子,刘靖生出几分羡慕。
小儿子周岁,他本不愿意办酒请客,鲁云哭了一晚,说好好一个嫡子,为什么见不得人,他被吵得头昏,不得不答应了。
周岁宴上,他对刘晖虽不抱希望,却没想到柳阳也未露面,只是派人送来了一根银锻长命锁。
他却不知道,鲁云让人送去的请帖上,写着恭请柳阳校尉携夫赴宴,定北侯嫡子周岁之喜。
要不是小孩无辜,柳阳连长命锁都不想送。鲁云这是把她家刘晖当什么?
刘靖无奈地看着大儿子,道:“你那小舅子不是要来吕城了吗?两个孩子在一起,这样才有伴啊!”
原来,昨天桑安安和柳阳计算念恩到达吕城的时间,被他听到了,这才有今天这个要求。
刘晖冷笑一声,道:“你想得倒挺美,你夫人生完,让我们养?你儿子是没爹啊,还是没娘啊?给你个建议,你要是不想养,给你儿子找个媳妇去,让他岳父岳母大人帮着养去。要知道,感情从小培养才会深。”
刘晖说话虽不中听,王胜倒听得直点头。不管怎么说,刘晖表面上已经入赘到柳家了,刘靖的小儿子嘛,的确是让岳家抚养更合适些。前提是,如果刘靖同意的话。
大儿子的反应这么激烈,刘靖有些头大,他只好将头转向柳阳。
柳阳将碗筷收下去,又取了炭炉和茶具出来,慢慢烧水泡茶。几人不曾见过她这种泡茶方式,不由停了争执,都安静地看她冲水,洗茶,烫杯,最后一人一个茶盏,里面少少的一口。
柳阳久未喝到家乡的铁观音,此时一杯茶入口,甘香甜冽,充斥着口腔,只觉得整个人此时终于清醒起来。
喝完,柳阳又续了一杯,才慢慢地道:“侯爷,我说的话,请你听了不要生气。你如果觉得你现在的夫人难当教养大任,你就应该给你儿子聘请品行端正的先生来教导,而不是将他丢给别人。岂不闻‘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生的儿子,是你的责任,不是我们的责任。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成为你抛弃儿子的理由。”
一番话,说得刘靖无言以对。
看着他爹,刘晖难掩鄙视,慢悠悠地道:“你倒是拿出场上对敌的劲来啊!看看你,一个两个,娶的那叫什么玩意?好好挑一个不行吗?又不是不让你娶。”
见刘靖被小辈教训,王胜也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哪里像外面传言说的,定北侯父子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不一会,乔磊等人陆续过来拜年。柳阳笑眯眯地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看得王胜羡慕不已。
他也上前凑趣,学着几人道:“弟妹,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刘晖一把收起柳阳手里的红包,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枚铜板,放到他手心,接着嫌弃地推开他,搂着柳阳道:“阳阳,你别管他,他的零花钱,比我只多不少。你给他红包啊,那就是浪费。为夫最近手头紧,这些钱,就归我啦!”
刘靖看得直摇头。儿子的军饷一个月不过几十两银子,现在入赘到别人家,连零用也要开口讨,真是太丢脸了。
人数够了,不一会,牌桌又支楞起来。王胜和季芸娘正好凑在一桌,都说教会了学生饿死师父,王胜在季芸娘调教下,迅速掌握了打牌规则,哪里还记得什么是怜香惜玉,一上午下来,季芸娘脸上不知道被贴了多少纸条。
柳阳切了几碟酱牛肉,卤的五香花生,装了一些脱骨麻辣鸡爪,连同瓜子糕点,每桌放了几样。
她低声提醒姚继祖注意伤口,便和刘晖走到屋外,并肩站在屋檐下,谈起念恩上学的事。
院中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如同漫天飞絮一般,洒落人间。向着两株绽放的红梅,两人就这么长身玉立,并肩而站。
刘晖不知口中说着什么,柳阳听得不时眉眼弯弯,笑语盈盈。天地间,此时仿佛只剩他们二人,别人都已不在他们眼中。
姚继祖偶尔抬头,眼光扫过,只觉得就这么看着她幸福的样子,自己内心便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