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容容听了苏轼这话,心中还只当他是开玩笑,是以她道:“子瞻,你是一个人呆的寂寞了?惯会拿我开玩笑!”
苏轼听了,却是一本正经说道:“容容,我并没有开玩笑,你知道我得了士林信时的紧张心情么?我连连思考了两个晚上,是没有睡着!”
苏轼的眼眸中忽地流出苦痛,他认真地看着高容容,说道:“容容,其实你是明明知道的,我一直在等待!当初之所以同意纳了暮雨,也是因为她长得像你的缘故!我想我苏子瞻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可是没有机会了!容容,不知你心中究竟是什么意思!行或者不行,你不妨都直接说出来罢,我苏子瞻是个响当当的铜豌豆,若是不成,也是没有什么的!”
高容容听了,也是长叹一声道:“子瞻,你说这些,可也没有什么意思!那我也就直说了罢,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此一生,我只拿你当弟弟,我的心意,你可明白?”
她不愿意苏轼为之纠葛,是以她愿意明白无误地说出来,让苏轼早点死心,这样,他方能放下一切,一心一意地寻个好人家的女子,过起日子来!她这番好意,在苏轼看来,却是拒绝。苏轼心中已能猜到半分,可是听见高容容亲口说出,还是觉得怅然无趣。他低低说道:“我知道,姐姐的心中,始终是有一人!这几天过去了,此人一直没有来,姐姐恐怕心中是失望难过罢!”
苏轼边说,边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高容容听了这话,苦笑说道:“子瞻,你是惯会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说的谁!这怎好勉强!若是愿意来,他自是能来!”
她哪里知道,事有不巧,司马光这几天却是在家得了痢疾,已然是好几天没有上朝了!他得了高士林的信后,心中的激荡是可想而知的!他真想现在就去高家大院找容容!可是无奈体虚,走半步路也是痛苦!偏偏这个时候,苏轼却过来看他了!苏轼将容容出宫这件事儿告诉了司马光,他以为司马光并不知道。岂料,司马光听了,点头说道:“我也收到了!可是无奈我不得去见她!子瞻,我就先写一封信,你帮我送了去,如何?痢疾好了,我就去看她!”
待司马光皱着眉头,熬着腹痛,终于写好这封信后,认真对苏轼说道:“子瞻,我是信得过你的!是以,还请你将这封信交给容容!她看了信,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苏轼见了,不由发酸说道:“哎……你们可真是情真意切啊!不过,我带了这信去,可就先向容容求婚了!你知道的,比起你和介甫来,我是最年轻的!如今介甫已然成家立业,咱们就不要说他了!论年龄长相和……才华,我都胜似你,我是和容容最配的!君实,你就不要和我争了!”
苏轼是半真半假说道。司马光听了,唯有苦笑道:“子瞻,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我只想早早让容容看到我的信,我的真心!”
苏轼听了,便长叹一声道:“哎……也不知我苏子瞻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明明我这样好的人儿,容容她愣是看不见!我真是不明白了,除了我没做过宰相,我竟是哪里不如你这个木头!”
说着,恨恨地将信往怀中一塞,一股脑儿地就离开了司马光的小宅院,直往高容容住处而去。他们都不知道,其实王安石也收到了信,只不过不是他收的,而是吴氏。吴氏悄悄地拆开了信,只是读了读,坐在房中想了一想,决意不告诉王安石,一个人将信件烧了。现在的高容容,得了苏轼带来的司马光的信,便慢慢地将信打开看着。高容容看了两行,眼中不由落泪,司马光给她写的是之前就递给她的旧词《西江月》,以旧词作礼物,高容容当然知道司马光的用意。他未变,那么她又何尝改变过?高容容的心中感慨不已,他的心意,她明白了!她将书信放在案几一侧,口中淡淡说道:“原是一首旧词,倒是他难得!”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给苏轼听,可是面上已是现了说不出的满意之色了。苏轼便将书信接过,喃喃吟道:“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苏轼读罢,沉吟了半响,方说道:“君实写诗词,多是稳重古雅,难得写出这样一首深情的诗词啊!这词的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对你的缱绻和眷恋!我知道君实一向是个闷葫芦,我知道这样深情的诗词,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十分之一!可见他的用心了!”
想想苏轼又道:“我还以为,世上只有我苏子瞻一人,对容容您是情深意重,可是今日读了君实写的词,我方知道,我不及他啊!”
高容容听了这话,只是不语,昨儿个夜里,狂风大作,是以她院子前后栽种的好多芍药,花瓣儿已是被风吹落了不少,如今红红淡淡地铺在庭院里,和着这碧绿的草儿,倒是好看的紧。苏轼见高容容不语,不由问道:“容容,在想什么呢?君实待你,此心如一!难道你还不满意么?”
苏轼是不解了。高容容听了,只是闷闷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他为何不来?”
苏轼便笑道:“原来姐姐是等不及了!哎……本来我想做个恶人,让你们生些误会的!可是我终究是个好人!实话告诉你罢,君实他这几天在家中,得了痢疾,知道你出来后,简直就是欣喜若狂,恨不得插个翅膀就飞到你身边去!只是无奈走不出去!你是不知道,他急的那个哟!哎哎,反正我是形容不出来!”
高容容听了,想想便说道:“也是!我始终是不该对他存了怀疑之心的!”
她心中的石头已经卸下,那么……余下的日子,便是等待了?可是想想,司马光现在还是朝中的宰相,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呢!而且,她这厢也是方出了宫里,少不得也要等时间长了,遮人耳目一下,她可是还要顾虑着仲针的名誉!何况,此时的仲针,还没有婚娶呢,她还没有完成对曹后的誓言,虽说是仲针的好意,可她还是觉得出宫太过匆忙了些!高容容的心中已然有了决定,不如就在家中好生编撰着欧阳修的诗词文集,整理规划下,是了是了,那本《花间集》,师母不是请她整理成集的么?一晃几年过去了,她竟然还没有做,不禁令她心生惭愧!她悠悠地又对苏轼说道:“子瞻,其实你也只猜到了一半!我如今既在家中,便就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你要知道,如今皇上可还没有后宫呢?我可是还没有了手!只不过我愿意这样,遵循皇上的意思罢了!虽说我如今不在宫中,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我依旧是关心啊!”
高容容叹道。苏轼听了,不禁叫起苦来:“哎吆喂,容容,你这样一说,难不成我君实兄,要为此等到七八十岁!那样……有一点意思么?你就心甘情愿地为了大宋,为了皇宫,牺牲你的一生?”
苏轼是深深同情。他想想又道:“其实……你想过没有,其实有些事儿,你本就可以不管!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你若是真的这样下去,可是要死不瞑目呢!”
高容容听了此话,也是无可奈何说道:“子瞻,你以为我愿意管么?我不找事,事儿找我呀?我想,即便皇上要挑选妃子了,那些不知就里的大臣,还是要到这里找我的!”
苏轼听了,皱眉说道:“可是,他们其实心中都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皇太后,这样……他们是在难为你!”
高容容苦笑道:“话虽不错!可是,这些年来,毕竟是我以皇太后的名义,生活在皇宫,我是皇上名义上的母亲,是大典册封的皇后和皇太后!你说,他们不找我,该找谁?你要知道,这些大臣眼见不见了太后,心中会怎么想?这又能瞒得过多久?”
苏轼听了,倒是不以为然,他道:“容容,你多想了,这个倒不难!皇上金口玉言,他说怎样就是怎样,纵然底下大臣心中怀疑,可也无可奈何!纵然大臣们都知道了真相,又怎样?你始终不是真正的高滔滔!”
高容容听了,见自己说不过他,只得缓缓说道:“子瞻,你一向伶牙俐齿的,我反正说不过你!我所取的,不过是问心无愧这四个字罢了!”
待苏轼无精打采地出去后,高容容便开始回到书房,一心一意地整理起欧阳修夫人给她的那些残集。又过了几天后,她家的院门,在沉寂了几天后,终于又被人再次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