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姜听他这话说的很悲痛,一时有些难过,还夹杂着些许的尴尬。(?[{[八一中文{w〕w>w〉.>8〉1?z]w>.〉c〕o]m〉
程邑说得不错,这话说给贺琪听,都没这样残忍,可是没法子,这件事情要周全,少不得程邑陪着她演足了这场戏。
她又抬了抬腕子,虚搭在程邑的胳膊上,没使劲儿,平着声开口同他说道:“我也是没法子,咱们两个情分不同,来日要演这场戏,你怎么能不在场?”她稍顿了一下,见程邑又扭脸儿看过来,要说的话在喉咙里哽了一回,就没再说下去。
程邑来看她,也不为别的,只是她开口后,他就立时明白了她所说的这场戏指的是什么:“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他跟着又是一声苦笑,“这十几年,我也算把你捧在手心里,到了这时候,你却这样……”
荣姜的手一紧,程邑却又叹了一声,放开了似的坦然与她道:“可你既然说了,我也不会不帮你,你是怎么算计的?”
观他神色,倒真像是无波无澜,可越是这样,荣姜心里越是觉得对他不住,几次张口又按下去不肯说,还是程邑推了她一把,又连声催她,她才横了心道:“等破了西戎我会诈死,你跟贺琪伙同司徒舅舅把我抬回营中,可一定记得,谁也不许近我的身,护住了我,然后叫贺琪回京去给陛下报信,”她又盯着程邑看,“唯有你,能拦在我的身前,明白吗?”
程邑先是一怔,旋即点了点头——他待荣姜不同,明眼人多半能看得出来,即便是不知内情的,单凭他二人青梅竹马长大的情分,荣姜在大破西戎后身死,凭程邑这样一个目中无人的性情之辈,多半也是要拦在荣姜的帐前,绝不许人碰她的。怪不得荣姜会说,这场戏,他必须得在场。
他这样想着,就扬声又问了一句:“你是要防着邓秉修?”
荣姜恩了一声,又跟着摇摇头:“也不是说防着谁,只是未免节外生枝,谨慎些好。他又是云州的人,天子近臣,察觉出端倪,就一定会说给陛下。”
程邑哦了一声,一副了然姿态,歪头想了会儿:“如果他不来,后头又怎么料理?我上哪儿去找一具尸身送回京城去?”
大约是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有些诡异,荣姜觉得浑身不自在,站起身来踱了几个来回,站定后冲着程邑扬起个笑脸儿来,才说道:“送到江北就地埋了,也不许外人在场,只你跟司徒舅舅二人送我下葬,等安置好了,再叫众将士拜别,然后你带上我随身的一件东西回京,送到荣家去,祖坟上起衣冠冢就是了。等到将来你把实情告诉我祖父跟舅舅们,他们自然不会怪罪。”
“你这是胡闹!”程邑想都没想就冷着脸呵斥了一句,跟着站起身来,他身量比荣姜高出半头,略低头去看她,寒声又道,“陛下就算信了,也不会放你在江北起墓,这不可能行得通!”
荣姜唔了一声,托了下巴像是仔细思考了会儿,跟着道:“按我所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为守江北耗的是全部的韶华时光,对不对?”看程邑虎着脸点头,她叹了一声,“那我要死后看着我守护的江北,安居富庶,过分吗?他又凭什么不许我在江北起墓?我们荣家的长辈都不说什么,他该给我立碑建祠,为我歌功颂德才对。”
程邑忍不住想呸她,可又实在没那个打趣的心思了,有些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声儿也沉了沉:“你考虑了这么多,看来是真的铁了心了。”
“是,”荣姜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当日从善问我,若有来日,我想如何。”她回想了下那日情景,语气中有了笑意,“我告诉他,我愿在江北以西草原之上狩猎牧马,原本我也觉得陛下大约不会放我离开,也想过同他撕破脸的闹上一场,可后来司徒舅舅说了这个法子给我,我才觉得,原来是可以两全的。”
至于究竟全的是什么,她明白,程邑心里也清楚。
于是程邑就没再多问,只是叹了一声:“你真的很喜欢他。”
荣姜叫他这句话说的愣了一把,扬头看他,只见他紧盯着自己看,这会儿倒也不觉得尴尬了,毫不避让他的目光,迎上去道:“或许是吧,你总是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心中所想,你这么说,那可能我就是真的很喜欢他了吧。”她因见程邑眸色一痛,心中不忍,上前了两步,“可我也是喜欢你的,家人似的。从前我要挂心的事情有很多,荣家的命运、我自己的命运、我母亲的遗愿等等,所以从不认真的想,你对我如何如何。现在落的一身轻松了,反倒可以静下心来。咱们两个,终究有缘无份,对不对?如果当年……也就罢了,可偏偏又没能够如长辈们的愿,到如今白累了你一颗真心,总归是我欠你的。”
程邑苦笑着摇头:“能得你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足够不易了。”他抬手在荣姜肩头压了一把,“你我之间,还有谁欠了谁这一说?”说着张口啐她,也不想随她说的那样沉重,“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盼着将来我到草原去看你,你能给我打个野味儿,叫我尝尝鲜,别过河拆桥的把我打出去就够了。”
荣姜明白他用心,也知道这就算是答应了这件事,于是放声笑了一回,反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那不能够,你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保管叫你吃个够。”
“阿姜,我真是想也不敢想,”程邑语调平平,像是感叹,又像是无限惆怅,“竟会有这么一天,你离的我那样远,远到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不易,真是做梦一样。”
荣姜看着他英俊的脸,眉眼弯弯的:“人长大了,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你要是有话想说,等以后风头过了,飞鸽传书也无不可啊。”
那一晚,他二人大醉了一场,程邑吃多了酒,抱着荣姜哭,可他只是流泪,哭不出声,又说是与她践行,祝她今后天高海阔,自在逍遥,只留他一人独醉,只盼今生都再不要清醒。
荣姜没有泪,可是满目痛楚的看他,一时分辨不出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借酒而已。
两个人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直从夜深月高,到了第二日鸡鸣天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