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

过了不知道多久，两个人突然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了下来。

“你先说。”祁时声音沙哑地抢了先。

“我是想问，你这么着急地想要跟我把所有一切都分割开来，是因为我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所以打算跟我断绝一切关系了？”

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却一直是在这样做着的，但有些话说出来了，却并不是意味着就真的是这样想的。

祁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尹一景又换了一种问法：“你打算因为这件事，以后不再跟我来往了？”

但这两个问题对祁时来说都有些不知道从何想起。

要让她抛开所有问题继续和尹一景像从前那样，似乎做不到，可如果像尹一景刚才话里说的那样，去真的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似乎更做不到。

尤其是思维惯性导致的只要有事，下意识就会想到向尹一景求助的习惯，每次都是靠意志力才坚持住强压下来的。

祁时到现在都有些开始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在这样别扭了。

一个朋友，即便没有向你自报家门，他的家庭条件各方面，也从来没向你隐瞒过。

祁时扪心自问，是从来不知道尹一景家里有钱还是怎么的？

甚至尹一景在这件事上也从没瞒过她，只不过没有进一步说明罢了。

尹一景的姓、尹氏集团的由来，大别墅，能随时投资一家新公司，有能力让这家公司在岳城立足，和其他所有企业分一杯羹。

尹一景在这种能够做到联想的事情上，从来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她又是在气什么呢？

祁时想了半天，最后说：“我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心情面对你，理智告诉我，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现在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但人的情绪你是明白的，我就是有些别扭。”

“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原本是对我有所期待的，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有所期待的，所以在此之前，你明明可以做到的很多联想，基于对我的信任，并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现在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被尹一景这样一梳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祁时知道，如果现在自己承认的话，就是认了那个期待，她又忍不住开始好奇，如果她承认了，尹一景打算怎么办？

于是她轻声问：“如果我说你理解的没有错，你准备怎么办？”

“祁时，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态度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有。

尹一景长久以来对祁时释放出的善意，他为祁时做过的事，以及现在即便他自己也是个病人，还愿意这样陪着她在这里忍受这么恶劣的环境，如果仅仅只是把她当成普通朋友，是不可能做到这么多的。

“就因为我有，但你始终没把话说明白，所以我才别扭，”祁时勇敢了一回，干脆直接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态度？”

“我……”

这时候突然有新的病人进来了，护士紧随其后，把人安置在祁时对面的病床上，然后给他扎针。

尹一景被打了岔，后面的话就没说出口。

一口气又吊在了那里，祁时心里叹了口气。

直到三大瓶药水都打完了，护士替祁时拔了针，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尹一景才非常自然地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出来。

因为一直在输液，祁时吊水的那只手已经是冰凉的状态，尹一景的手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她身体的温度随着他的手，在不断回暖。

人走出来之后才发现，今天居然是个艳阳天，刚才在社区医院里面，窗帘一拉，根本察觉不到。

两只紧紧握着的手已经开始冒汗了。

祁时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换来的是尹一景更紧地握住。

“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尹一景非常突然地继续了先前的话题，“我喜欢你，这应该很明显了，我能感受到，你也喜欢我，我们之间除了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外，其他一切都和情侣并无不同。”

祁时的心砰砰直跳，想开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尹一景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的目光沉沉地扫过采光良好、非常亮堂的小区花园，紧接着就说：“可我的眼睛是个不定时炸弹，这么多年，因为种种原因我都没有进行手术，失明是迟早的事，你还年轻，未来可期，你会遇到更多人，有更多选择，我本来不想耽误你。”

“本来”。

他说的是“本来”。

也就是说，现在他改主意了？

祁时歪着头打量他：“你的眼睛情况好转了？”

“如果是，就不会等到今天给你打电话，被你舅舅给了个理由，才敢过来见你。”

“那为什么突然你就改主意了？”

“因为人生无常，明天和意外本就不知道哪个会先来，”尹一景坦然地回答，“祁时，我不喜欢你和卫明走得太近，但他是你同学，现在又是你的左膀右臂，这种接触无可避免，所以我必须要先拥有名分。”

尹一景这个人，从小到大的教育，以及他的原生家庭，种种汇聚在一起，才形成今天的他，不管是在商场上，还是在感情上，他都牢牢占据了主动权，而且非常擅长在该出手时就出手。

祁时感觉有一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甜，逐渐浸满了整颗心。

她咧嘴笑起来：“你还真是有自信啊，你想要名分，我就得给你名分？”

“如果你不打算给，也没有关系。”

祁时听完，马上就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当然未果。

尹一景紧紧抓着她的手，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我可以追。”

祁时嘴角的笑意完全遮掩不住：“那我不答应，你追吧，看你表现。”

“你先给我名分，追求的过程不会少。”

他这么坚持要现在立刻拥有名分，祁时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一下冷静下来：“你是出什么事了吗？”

尹一景这才说：“手术日期已经定了，下个月初八，说是黄道吉日，爷爷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