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松的表现,实在不像尹一景的外公,但当尹一景穿上和他差不多的居家服之后,祁时又觉得他们俩有点像了。
不止长相,还有那种气质。
祁时从来没想过,尹一景还会有这种气质。
大概是习惯了他着正装,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这么突然一转变,让祁时心态上没有很好的适应。
饭后尹一景洗碗,说是洗碗,其实也就是把碗碟都放进洗碗机里,就这样,赵雪松都不太放心,一直往厨房的方向偷瞄。
祁时小声问他:“姥爷,您其实很担心尹一景吧。”
原本以为赵雪松会傲娇的,没想到他居然叹了口气,凑近了更小声地回答她:“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根本没有过撒娇的时候,太早熟了,完全没有童年,我总担心他会憋坏。”
祁时一下福如心至,问道:“所以您故意和老董事长吵架,就是为了激发出尹一景的本性?”
“但这么多年,似乎也不怎么成功,”赵雪松很懊恼,“反倒是把我跟那老头子的本性激出来了,我们俩老头子现在吵得还挺认真。”
“都这么多年了,已经形成的习惯很难再改,”祁时说,“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伴随人的一生,我最开始知道他失忆的时候很伤心很难过,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明白了,他现在至少比之前包袱轻一些,过得快乐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赵雪松深以为然:“但那老头子还天天巴望着小景早点恢复记忆。”
“老董事长大概是考虑到尹氏集团的将来吧。”祁时那句“不放心把集团交到徐一诺手里”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但赵雪松完全不赞同:“公司已经上市了,不是他尹茂一个人的,接班人也不一定要从家里选,一诺不合适,小景也未必愿意。”
人家的家事,祁时没有妄加评论,她正要说点别的,就见尹一景从厨房里走出来了。
这个别墅的布局,对他眼睛的情况考虑得很周到,几乎不会有会绊倒他的障碍物出现,但祁时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平地栽倒下去。
赵雪松反应竟然比祁时都快,他“蹭”地一下蹿出去,接是接住了,但他完全承受不住一个尹一景的重量,最后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祁时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这时候上完洗手间出来的范磊也冲过来了。
赵雪松常年劳动,身体确实挺硬朗,这么一摔,还承受住了尹一景的重量,都只是站起来的时候揉了一下腰而已。
尹一景看起来就没那么好了,范磊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然后说:“打120,送医院。”
祁时的心突突直跳,马上就按照范磊的吩咐叫了救护车,赵雪松跟着过去,做了一下检查,还没等尹一景从急救室出来,尹茂和陈盼他们就在徐一诺的陪同下赶到了医院。
范磊已经跟进去了,他毕竟最清楚尹一景的身体情况,尹茂平时和赵雪松吵归吵,关键时刻还是很信任,他上来先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得到赵雪松“没事”的回答之后,才继续问:“阿景到底怎么回事?”
“范磊说,很可能是视神经压迫引发的,上次的手术还有个很严重的后遗症,如果不尽快进行二次手术,可能不止是失明而已了。”
这次回答他的是祁时。
尹茂看向祁时,祁时自己看上去也不是太好。
他身后的徐一诺上前一步,问:“我哥什么时候能出来?”
“已经进去半个多小时了,”祁时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陈盼看她的脸色也不太好,就说:“孩子,你是吓着了吧?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但这时候,祁时不可能放心地离开。
赵雪松说:“让她回去,她也不放心,还不如在这儿等着。”
他看向尹茂:“小景的手术不能再拖了。”
话音刚落,范磊就脚步匆匆地跑出来,他直接对三位老人说:“情况有些紧急,最好现在就手术。”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陈盼最先问:“现在吗?这么急?”
“阿景这次发作的突然,我们几个科室会诊之后,一致认为需要尽快手术。”
“那就手术,”尹茂当机立断拍板道,“你们看着安排,我们签字。”
祁时感觉一下子天旋地转,重心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
还好赵雪松接住了她。
“孩子,你现在可不能倒下,”他低声说,“小景的手术有风险,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他醒不来,后事不能让有些人只手遮天。”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以祁时现在的反应,根本没办法做出全面的判断,但她还是逼着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说是立刻手术,但是术前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不会真的马上就进行手术。
在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逐渐冷静了下来。
徐一诺最先说:“外公外婆,还有赵爷爷,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手术没这么快开始,刚才护士也说了,估计要排到明天早上去,我留下来照顾哥就行。”
但三位老人这次空前统一的不肯走。
“就算是熬一个通宵,也不能让阿景一个人留在医院里,”陈盼说,“你也还是个孩子呢,哪儿经过这种大事,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管徐一诺怎么说,他们三个都不肯走,而且赵雪松还一直拉着祁时的手。
祁时见徐一诺望过来,就主动表态:“三个老人家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我……也留下来。”
鉴于赵雪松的态度,徐一诺不好公然说什么,但他的眼神里传递出来了不耐烦和厌恶的情绪。
祁时把头扭回来,轻拍着赵雪松的手以作安慰。
等到快十一点的时候,范磊出来了,他先跟三位老人家说:“今晚来不及了,排到明早第一台手术,您三位先就近找个酒店休息一下,要不然明天一早熬不住。”
现在他的话比谁都管用,徐一诺马上去安排住宿的事了,祁时忍不住追了几步,跟着步履匆匆跑回去的范磊,问了一句:“他现在还好吗?”
“一直昏迷着,”范磊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但是迷糊中叫了一句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