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时这天到很晚都没睡着，一直翻来覆去地在想尹一景吃晚餐时说的话。

她发现尹一景说得一点也没错。

人的情绪是复杂而没道理可讲的，祁时做不到把yin和尹一景当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去看待，现在也很难把知道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忘记，然后再来纯粹地看待自己对他的感情。

确实也很难去要求尹一景完全做到抛开其他一切因素，光去考虑她这个人。

一个人本来就很难脱离原生家庭、成长环境等等因素，正是由于这些，才组成了今天的自己。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却一直很混沌，睡不着也想不清楚，最后糊里糊涂的睡着了，自己都不知道几点才睡着的。

第二天还是根据生物钟，很早就醒了，醒来之后感觉自己头重脚轻的，脑袋剧痛无比。

祁时努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找到了一些平衡，然后去看手机，今天礼拜六，她不用去公司打卡，有些没梳理完的工作，原本她是打算今天在家里做的，现在这个情况，估计是有心无力了。

她重新倒回床上，一下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儿才好点。

然后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这次祁时做了一个悠远又绵长的梦。

梦里的小小祁时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咯咯咯”地抓着爸爸的两只耳朵问：“爸爸，妈妈今天会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呀？”

爸爸拉着她的手，帮她稳住重心，不往后仰倒，也笑着回答说：“小时你不是最爱吃鸡腿了吗？妈妈一定给小时炖鸡汤呢，两只鸡腿都给我们小时，好不好？”

“好！”小小祁时大声地回答。

然后突然画面一转，爸爸非常冷静地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小祁时从后面追上去，抱着爸爸的腿又哭又叫：“爸爸你不要小时和妈妈了吗？爸爸，小时再也不吃鸡腿了好不好？爸爸你不要走……”

但是爸爸还是很决绝地掰开了小祁时的手，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哭什么苦！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迟。”

身后只有妈妈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

小祁时的人生，从这一天开始，和过去完全变成了两个世界。

这一天狂风乱作，大雨倾盆，小祁时没有带伞，淋得一身都湿了，小裙子还在滴水，她在外面敲了好久好久的门，妈妈都没有开门。

最后舅舅跑来，叫人一起把门锁砸开了，很快就有好多好多人冲进来，不知道是谁蒙住了小祁时的眼睛，但很快就被另外的人给撞开了。

小祁时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双腿垂在空中，但是很快就被人给抱下来了。

那是她对妈妈最后的印象。

祁时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

她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当年到底有没有看见妈妈的脸了。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看到了的，脸是乌青的，舌头还吐出来，伸得老长，眼睛也鼓着，非常吓人。

但是后来她又觉得这个记忆是模糊的，这个形象和她以前看过的恐怖片里的一个镜头惊人相似。

原来记忆是真的会模糊，意识也是会欺骗大脑的。

等祁时再次醒来起床，发现已经到下午了，阿姨已经来过，做好菜又回去了。

祁时病恹恹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了以后才清醒一些，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了。

“不舒服就喝点热水，别总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祁时得亏喝的是冰水，不然一口喷出来，还得给烫着。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啊？”祁时被他吓了一跳，意识都跟着清醒了不少，连带着鼻子都感觉通畅了，“吓死我了。”

“我走路这么大动静，你都没听见？是不是该去医院查查听力。”

祁时没工夫跟他斗嘴，又喝了一口水之后，才转身走出厨房：“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

“老板也是有权利休息的，你不是也没去？”

“不是老板昨晚的教导吗？内卷也别卷得这么明显，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努力，得学会扮猪吃老虎啊。”

尹一景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一伸手，就直接摸到了祁时的额头：“不发烧，有些冷汗，怎么，昨晚没睡好？”

“这你都知道，”祁时往后躲开了他的手，“昨晚一直做乱七八糟的梦，确实没休息好，所以才补觉到现在的，你吃了吗？”

祁时清醒之后，第一件考虑的事就是她一直在睡着，尹一景又没出去，谁给他热饭呢？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尹一景说，“我吃过了，阿姨做好我就吃了，倒是你，饿了吗？”

祁时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尹一景一直在家里，阿姨来的时候他就在，完全可以趁热吃的。

“你吃过就好，”祁时松了口气，瘫倒在沙发上，“我没什么胃口。”

“明天想怎么过生日？”

“我平时都不怎么过生日的，你不必特意为了这件事迁就我，”祁时用手背挡住眼睛，“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工作，不值当。”

“原本也是周末，本来就应该休息，是不是我忙得太多，让你忘记了我也是需要休息的。”

他都这么说了，祁时觉得再推辞略显矫情，就只好说：“给阿姨也放一天假，我们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吃火锅吗？”

她难得提了一个想吃的东西，尹一景当然配合：“那就吃火锅，不用等太久就能吃，挺好。”

这很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我以为你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祁时想了一下形容词，“就这种烟火气的，不那么健康的食物，你也吃的吗？”

“你以为我平时都吃什么？一起住了这么久了，我的口味你应该还是清楚的。”

“所以有时候会觉得幻灭，好好一个霸道总裁，居然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对生活品质也没有太高要求，还挺能入乡随俗的，大别墅住得，我那小公寓也住得。”

“我在国外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吃不到正宗中餐，只有火锅勉强还能解解馋，后来就自己做了，确实没你想象中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