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冰躺在床上修养，迷迷糊糊间，她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如走马灯，一张张画面交替闪过，在她还没看明白之前就过去了。

忽然莫冰眼前一花，她便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目之所及皆是灰色，她的面前跪着一个中年仆从，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但是莫冰却什么也听不见。

她有些疑惑，但是恍惚间，原主的悲戚涌上心头，她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母亲刘氏，死了。

中年仆从是钱守家收的义子，钱守家在早些年便去了，现在莫家的家仆是这中年人。

母亲刘氏是被气死的，莫家娶了宋家的三个姑娘，自从莫夫子死后，刘氏在家里便一直受儿媳的磋磨，最后这宋家的三女居然把莫家的所有藏书都送去了宋家，说是以此来换取家中几个孙辈去宋家产业内帮忙的机会！

莫冰还没来得及生气呢，她面前的人便换了一个。

痛哭流涕的仆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干巴瘦的男子。

这男人留着山羊胡，头发半白稀疏，皮肤蜡黄脸上有不少的褶子，眼袋有些重，眼睛有些浑浊。

这是她的大哥莫启荣！

莫依依心里一惊，她很难把面前这个老男人和之前她见过的，身上满是书卷气，站立坐卧皆有规矩的莫启荣联系到一起！

这个老男人在不停的说些什么，因着太过激动，他的面容都有些狰狞了。

莫启荣是来要钱的，现在的莫家，已经不是原本的清贵人家了。

莫夫子死了，莫家现在是莫启荣当家。

莫启荣年轻的时候还有些文采，但是自从娶了大宋氏之后，他便不再那么醉心于学问了。

他与大宋氏成婚二十年，便生了十一个女儿与一个儿子。

大宋氏几乎一直再生，甚至在连续生了七个女儿后，还从外面买了个丫鬟回来开了脸，塞给莫启荣当了通房。

莫夫子死后，莫启荣又陆续收拢了两个丫鬟，不过这些丫鬟都被大宋氏灌了绝育的药，因此莫启荣膝下就只有大宋氏所出的孩子。

莫冰眨眼的功夫，她面前的人又换了。

这一次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头发半白，却保养得仪，胡须修剪的也很是妥帖的男子。

他站在那儿，好似便自带傲骨，眼神清正，面容严肃。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莫冰这一次到是能听见声儿了。

他是孙忠明，原主的那个夫君。

他站在这里所说的，是她二哥的丧事。

他二哥是被奸夫打死的。

二哥和小弟早早就不在读书了，他们二人不知是怎么想的，觉得读书无用，银子才是好东西。

莫夫子管教了几次后便不再管他们俩了。

按照莫夫子的说法，这两个儿子性子已经坏了，日后他们就算真的考上了，当上了官，那也只会是贪官，对朝廷，对百姓皆无用，还有可能会给家里招祸！

所以这俩人早早的便被莫夫子给放养了。

后来俩人真的去经商了，跟着宋家的车队南来北往的跑，钱没瞧见带回来多少，到是染了一身的臭毛病。

现在都人到中年了，体力和精神皆不济，留在家里的时候便多一些，尤其是要给刘氏守孝，这一次二人留在家里的时间就更长了。

正是因着留在家里的时间过长，小宋氏和别人偷情的时候便被他给撞见了。

当时他怒不可遏，上前与那奸夫撕打，小宋氏护着那奸夫，三个人一来二去的，莫二哥就被奸夫失手给打死了！

这动静闹得挺大的，莫家人都听见了动静，不过过来查看的时候，莫二哥已经被打死了。

奸夫跑了，不过在府衙的追捕下，当天便被抓到了，小宋氏也被送到了府衙关了起来。

孙忠明站在这里和原主说完这件事和之后的处理结果后，做了最后总结。

莫小弟虽然人到中年，但是却有股子义气和力气，他在得知自己二哥被打死后险些冲进衙门杀死那奸夫和小宋氏，好在被拦了下来，没有酿成大祸。

不过擅闯衙门也是大罪，孙忠明做主压下了这件事，后把莫小弟送到了军中历练，若是能在军中改掉他那一身的毛病，日后莫家还能有点希望。

奸夫和小宋氏都被判处了秋后问斩，莫二哥还有三个孩子，全是男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莫二哥的种，不过在事发之后，这三个孩子都被孙忠明送去了别的书院就读。

那里没有人知道这三个孩子的身份和过往，三个孩子可以好好的读书，不过孙忠明能做的便只有这些，日后的束脩和生活所需要的银钱，还需要这三个孩子自己努力。

悲伤的情绪死死的卡在原主的喉咙处，上不去，下不来，弄得莫冰也觉得憋屈的很。

再然后，孙忠明也消失了。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手上也多了一封展开的信。

原主的手在抖，但是泪水模糊了莫冰的视线，让她看不清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不过透过原主涌上来的记忆和情感，莫冰知晓，莫小弟，也死了！

参军一年，莫小弟死于士兵之间的私斗。

孙忠明说送莫小弟去参军，就真的只是送他去参军，半点别的保障都没做，送去了，便任由他自己去闯！

莫小弟的死原主只得知了个结果，具体的原因全不知。

后来宋家子弟科举高中，投靠到了孙忠明的门下，这件事还是原主的那两个‘儿媳’借着请安的名头，说来嘲笑原主的。

原主当时听了这些话后，怨恨憎恶的情绪根本压不住，发了疯似的去和孙忠明闹！

但是她人还没接近孙忠明呢，便被他身边的两个小厮给拦住了。

原主质问孙忠明，孙忠明却和原主说。

宋家子弟学习的书籍皆来自于莫家，那些书籍上有着莫夫子的注解，他们是看着莫夫子的注释学的学问，就算不是莫夫子教出来的，思想品德方面也极其的优秀。

孙忠明呵斥原主不要胡闹，宋家子的学识品德皆尚佳，想来莫夫子知道后也定能含笑九泉了！

原主被两个小厮拉扯着，重新关回到了原主的小院。

院门被上了锁，那两个小厮还在劝原主莫要不知好歹。

在两个小厮的口中，莫家就是那扶不上墙的烂泥，除了莫夫子对孙忠明有教导之恩之外，莫家无一可取之处！

孙忠明没休了她，都是看在莫夫子的面子上，让她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莫要不知好歹！

小厮还说，孙忠明每年在莫夫子的忌日时都会去拜祭。孙忠明身为首辅，还能如此实属有情有义，她可莫要恩将仇报！

原主的怨、憎、恨、无力以及绝望太过浓烈，当莫冰从原主的记忆中退出，清醒了的时候，那种如鲠在喉之感依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