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考虑好未来了吗?"思索间,我收起面上所有情绪对着四个孩子郑重问道。
这不仅仅问的是他们的未来,还有鬼杀队的未来。
已经过去了几百年有,这是一段很长的时光,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觉醒来,看着面前几张陌生中又带着点熟悉的稚嫩面孔,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值得吗?
我不认为我值得他们这么做,充其量我对他们来说只能说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他们本该有更安稳的人生。
他们本来不必承担这般重量。
哪怕人生只有短暂三十年,但他们其实可以不必承担这么多、不必学习这么多,能够像一般的孩子一样活着,简单的快乐、纯粹的善恶。
而不是肩负起这样一个无意义的组织,在种种算计中挣扎着求生存,而对错尽是一片混沌的灰色。
没有谁生来就该是为了谁而存在的,虽然他们是我弟弟的后代,但首先他们是自己。
我的话,随便藏到个没人找的到的地方就好了啊,没必要冒可能会被发现的风险将我留在他们身边,如果被发现就百口莫辩。
这样可就犯规了啊......
一想到产屋敷的孩子们六百年间不变的轨迹和坚持,哪怕这是恒道为我布置的局面,我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
这样的组织,是该解散,还是保留呢?
双眸为敛,我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鬼杀队的职责是杀鬼,但他们现在杀的其实都是那些违反规则实际上并未达到要求的,而在我醒来后,先前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自然是没机会了。
也就是说,鬼杀队能杀的鬼将会减少至无,因为其他合格的鬼自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全看他们想不想死。
说难听点,鬼杀队的存在不过是玩笑,而它实际上也确实只是玩笑罢了,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保护他们想要杀死的我,而那些以此做为目标加入的人却都不晓得,如果这不是笑话,那怎样的事才叫笑话呢?
我一点也不怜悯他们,因为他们想要杀死的是我,但这些孩子却也被这些人绑住了。
至今为止鬼杀队仍是属于普通人的组织,他们不是奉了谁的命令,就是仗着一时之气才提起刀加入,要说真有能耐的一个也无,我认为凭这些人难以翻起风浪,留着并无意义。
哪怕这是恒道设计的,延续六百多年我认为已经够久了,没必要让孩子们的翅膀因此而被折断。
三十年,虽然短暂,但也可以很快乐、很精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虽然还是不知道神道那些人的目的,但就他们如此迂回的手段,我判断他们并不能直接朝我下手,这些普通人难以对我造成伤害,不足为惧,鬼杀队哪怕给别人掌握都没关系的。
忽然男孩清亮柔和的声音打断思绪,我将视线投注至他面上。
"我有预感,在我们这一代会出现转变的契机。"辉之微笑着对我的问话做出答覆。
辉之是这一代产屋敷男孩的名字,而另外三个女孩名字分别是爱绪、牧奈、砂香。
这个答案并没明确的方向,但它提到了契机,虽然没说是怎样的改变,但也说明鬼杀队如今尴尬的境地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不久后将会迎来转变。
别的不说,产屋敷的预感和直觉我肯定是信的,虽然这种东西照理来说不值得信,但不知道为何产屋敷在这能力上准的可怕,不信不行。
......哦,除了我以外。
我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他看上去却没打算再说些什么,我忍不住问他,"值得吗?"
辉之没提他们之后打算怎么办,但这恰恰是我最想知道的,我不打算让他们就这么避掉我想问的问题。
从醒来后我就一直有一个想法。
也许......我应该留在恒道也离开了的时光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用几百年等一个答案?
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我知道这孩子能听懂,从他陷入思索中的沉默就能看出来了,其他几个孩子看上去也在思考。
空气安静了好一阵后,辉之抬眸直直望入我的眼中,说,"值得的,我等继承的不单是这份沉重,还有守护的意志,不仅为了您,也为了自己重要的人。"
我看见辉之的话音落下后,还在思索的几个女孩眉头舒展开来,想来她们也是认同这个答案的。
但男孩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望着我道,"很抱歉......但我还是想问,您在害怕什么呢?"
我一愣,下意识地避开那双一望见底的清澈眼眸,却无法立即给出答案。
......辉之这孩子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在害怕着。
我害怕被留下,也害怕失去,既怕孤独、又怕别离。
生命从短暂到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本该快乐我有更多时光去欣赏这世界上的美好风景,但却因为过去的几次分别而不敢接近,宁愿沉睡、不愿苏醒。
忽然、有点冷啊。
我知道我是寂寞了,想父亲母亲以及小恒他们了。
但逝去的人不会回来就是不会回来,我向来都刻意避开这个问题不去思考,但辉之的话语却勾起我的记忆。
勉强露出一个笑,我说,"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吧,害怕看着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去。"
春天走了,但它终究还是会回来,四季是轮转的,但人离开就真的是离开了。
辉之的面上带上了些许无奈,他叹息般地说道,"您该学会接受事实了。"
他用着和稚嫩容貌不相符的老成语气说话,本该是喜感的,但我却笑不出来。
"只要是拥有生命的事物,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您不能这样一直不长大,如果被那些不得不离开您的人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的,他们希望您好好活下去,但绝不希望您这样活着。"辉之说着,收起脸上的笑。
我知道啊,我都知道的。
但我觉得好累啊......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因为想休息所以才选择进入沉睡,实际上我就是累了、想逃避了。
已经全然陌生的世界勾不起我任何想要试着参与进去的欲望,浓浓的倦感让我甚至不想多看一眼这相较过去变得太多的世界,但我也确实逃避很久了。
我本来想回去再睡会,睡到契机出现转变结束再考虑要怎么安排,但辉之说的话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被留下的人总是最痛苦的,但一直被过去困住可不好哦,您有数不尽的时间,不管需要多久,忘记是必须的事。"
"您也可以选择不忘记,但您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一直不舍得,这样您永远都在后悔,那就完全与希望您活着的人期望相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