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从天际涌出,赶走了天地间的黑暗,须臾,金阳高悬,山间的雾也被毫不留情的驱散,崭新的一天已经开始,日头在天上按照千万年的轨迹,缓缓划动。
唐晚旻在中午的时候就先行离开了。
看到唐安然昏迷中被抬下车的那一刻,这个坚毅的男人脸上阴云密布,牙关咬的咯吱咯吱的响,这是他的亲外甥女,他过世胞姐唯一的骨肉,他唐家的人,却被伤害成如此伤痕累累的样子。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认回唐安然,冠冕堂皇的说什么想让她平凡简单的度过一生?平凡简单就能安稳吗?他外甥女的生命都险些丧失!
他早就应该把唐安然接回来,住进军区大院,二十四小时有哨兵站岗,出门有保镖,在家有警卫,没人敢动,没人敢欺负,这才是他身为舅舅该做到的,这才是唐安然应该拥有的。
他不敢等唐安然醒来,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己没有保护好的外甥女,他唐晚旻的亲外甥女居然能被同一个通缉犯绑走两次,这简直就是羞辱,是对他这个不称职的、却身为jun队高层的舅舅的羞辱。
于是,今天中午,唐晚旻就乘坐飞机回了京城,他的愤怒已经被点燃,那些罪魁祸首,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薛曼绮已经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剩下的,他要回京安排。
网上,傅瑾与高子荣的舆论战还在拉扯,但傅瑾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苏兰见儿子用金钱掌控不了局势,便劝说丈夫高毅彬用高家在jun方的势力压制星洲高家的底蕴是晟合实业,老牌jun工企业。
高子荣面对父母的双重帮助,还在沾沾自喜,嘲笑傅瑾不过是“螳臂当车”,殊不知,一场足以倾覆整场局势的力量,正带着摧枯拉朽的愤怒剧烈酝酿。
他们的“好日子”,已经在倒计时了。
唐晚旻在走之前,留下了两个警卫给苏清祭,让他们等唐安然醒来之后,负责保护苏清祭与唐安然回京。
从昨天凌晨的昏迷到现在,唐安然已经睡了整整一天,她静静的躺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她的呼吸很平稳,睡的很沉,裸露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处理,嘴唇虽然回了血色,面色却仍旧苍白,左手挂着消炎药,苏清祭就守在她床边,不愿意去休息。
吊瓶空了,苏清祭轻手轻脚的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给她换上另一瓶药。
就在她换好药准备坐回去的时候,一低头,正瞧见唐安然微张开了眼睛,迷茫的没有聚焦。
“糖糖。”苏清祭精神一振,赶紧坐到她身边,又怕大声吓到她,轻轻唤道:“醒了?我在呢,我在这里。”
她伸手,抚摸唐安然的脸,唐安然虽然睁开了眼睛,但意识很混沌,脸颊被触碰,这几天养成的条件反射让她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她刚有闪躲的苗头,一道温柔的声音连忙响起:“别怕,是我,我是苏清祭。”
熟悉的声音抚平了她的紧张,唐安然任由那只手手轻轻抚摸她的侧脸,意识也在这只手温柔的贴近中,渐渐恢复清明,虚弱的小脸缓缓偏头,让床边的女人进入自己的视线。
见她眼神逐渐聚焦,苏清祭拉起她没有打针的右手,用双手握着,唐安然的手很凉,苏清祭用掌心捂她的手,之前怕吵醒唐安然,她没敢碰。
“你难不难受?疼不疼,渴不渴,饿不饿?我去叫医生。”
苏清祭的声音很轻,紧张且关切,细细的打量唐安然的反应,她要起身叫人,唐安然的手却使出了微弱的力气,反握住了她的手掌。
苏清祭重新坐下,以为她有什么事,“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
唐安然没说话,苏清祭耐心的等待,半晌,只见她嘴唇翕动,开合了两下,才艰难的发出声音。
“薛曼绮说你不会来找我,我不相信,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苏清祭心中一紧,连忙握住她的手,“我怎么能不来?我只恨自己来晚了,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苦。”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唐安然声音抖动着,眸光深深的望着床边女人的模样,这是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的爱人,眉宇间闪过痛楚与后怕,昨晚,在她决心跳入汹涌的河水的一刹那,真的以为,要与这个世界永别了。
“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
苏清祭的心也跟着慌乱的跳起来,她听唐晚旻说了,唐安然差点跳河,即便唐安然现在就躺在她面前,她还是一阵心悸。
生死,不仅仅只是昨天噩梦里发生的事就在十二个小时之前,差点就真的变成了现实,因为唐安然在双手被绑的情况下,跳河的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眼前人的样子,憔悴无比,也能明显的看出劫后余生的惶恐,苏清祭鼻子一酸,一股强烈的自责感涌上心头,都怪她,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她,唐安然又怎么会再次遇见薛曼绮,又怎么会险些命悬一线?
这些天,她不止一次的如此想,之前她口口声声的说过,以后再也不会让唐安然受到伤害,可如今呢?
想到唐安然被送回来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烂的像破布,染了新旧交叠的血,好端端的皮肤上一条条的血痕,苏清祭在一旁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看军医为她消毒包扎。
嘴唇被咬破的痛感拉不回她翻涌而上的心痛,每多数出一道伤口,苏清祭的心就被狠狠的割一次,她痛恨、自责、心痛自己没有保护好唐安然。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没有保护好你。”
什么高冷,什么毒舌,什么滔天的背景身家,在心爱的人面前,苏清祭没有上述一切的加持,她慌乱颤抖的心跳动着最俗世的挂念与担心。
她不想在这时候哭,她本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在遇见唐安然之后,屡屡破例,唐安然那道干净柔软的、留恋不舍的、要把她深深看进眸子里的目光,就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而易举的推倒了她心里自以为坚强的防线,苏清祭的肩膀软了下来,可还是极力的忍住了眼泪。
唐安然要起身,用手撑着床,苏清祭不想让她起来,可唐安然已经自己坐起来了,苏清祭只好把枕头立起来,想给她靠着。
未曾想,唐安然没有往后靠,而是直接往前倾身,搂住了她的脖子。
苏清祭一愣,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怀里的柔软,双臂抬起,环住她的背。
唐安然轻嘶一声,苏清祭身子顿僵,不敢使力气,忽然想起怀中人身上还有伤口,立时就要松手,唐安然反而搂紧了她,往前蹭了蹭。
“别松开,抱着我。”
苏清祭闭上眼睛,不敢碰她的身体,左臂虚搭着她的腰,右手从脖子轻柔的抚上后脑。
全身宛如被一股暖热蓬勃的情感所融化,有内疚,有心疼,更有被漫灌了担忧的思念。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不要怪自己,更不要内疚。”
唐安然怎会看不出苏清祭的情绪?她把头靠在苏清祭削瘦的肩上,贴着她的侧脸,轻道:“该内疚的是我才对,她把我带走,就是想利用我来威胁你,那天我竟然没有一点警惕心,就那样上了那辆车,如果我谨慎一些,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靠在对方怀里,她安心的闭上眼,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
“你知道吗?我在又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真的感觉好害怕,可我心里一直有希望,我知道你会来的,因为你答应过我,会把她绳之以法,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即便她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你会抛弃我,我也根本不相信。几年前,撑着我的是给母亲治病,现在她人已经走了,如果不是有你,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这次我可能根本就撑不下去了。”
唐安然紧紧贴着苏清祭,对身上的伤口不管不顾,连打着针的左手都搂着苏清祭的背,她从来没有这样用力、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拥进对方怀里。
曾几何时,她每天晚上都被噩梦侵扰,周围都是黑暗的,无边无际,冰冷刺骨,薛曼绮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她梦中,直到苏清祭的出现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驱散了她的恐惧,让她重新找回了自信。
她又怎么会怨苏清祭没有保护好她,是她自己不小心轻信了陌生人。虽然薛曼绮很可怕,可比之多年前,这次唐安然心里是有底气的,因为她相信苏清祭会来,固然不是单枪匹马的把她从薛曼绮那里抢过来,但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苏清祭一定会在她身边。
她来了,撕裂黑暗的光不会缺席,一如苏清祭一开始出现在她生命的那一刻。
“我想着你,一直想着你,让我好好抱一抱好吗?抱紧我。”
相拥的温度,安心的气息,让唐安然浸出泪水,她终于,活着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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