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当一个闲人，真是太爽了吧！

永秀宫失势一个月，宫众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各个脸上神采飞扬，看起来比从前更喜庆。

时不时有香气越出院墙，惹得前来蹲点听消息的宫人，万分煎熬。奈何永秀宫的看守，比从前更严苛，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处安插进去的细作，竟也不肯直白透露详情。而他们，为了避开与外人接触，索性随着娘娘深居永秀宫，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什么？他们竟然要了一头活羊？”

不到一个时辰，宫人牵着活羊进永秀宫的传闻，宫内人尽皆知。

他们近来领用的物资，与从前大有不同，却只是在吃食上面做文章，且是一次领用许多。最近几天更过分，宫众人肥腿懒，宁愿多花银钱，使唤库房按时送货上门。

“你们猜，那位要一头活羊作甚？”

“总不可能是用来吃吧？”

各宫的茶话会热烈讨论，午后竟然得出一致的结论：那位要来活羊必是为了献媚。至于怎么用活羊献媚，宫众想不出来，有人推测是黄老之学，有人推测是厌胜之术。

事不宜迟，千万不能让那位得逞。

各宫同仇敌忾，不多时便约来圣上身边的红人董公公。

高贵妃失势后，董公公可忙了，三不五时总有后宫佳丽邀约议事，不外乎都是托他递牌子谋前程。

今天一进门，场面把董公公惊住，一众佳丽齐刷刷全在。

董公公心中揣测：难道她们互相探过口风，知道老奴收钱不办事儿，借她们的名义互相推诿。啧啧，这可怨不得老奴，全是圣上的主意。

面上早已言笑晏晏，施礼后，伏低做小言辞切切地讨问：“各位娘娘有何吩咐，老奴一身贱骨烂体能为娘娘们效劳，真是三生有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娘娘们的要求很简单，请董公公在合适的时间将圣上知晓宫内热议的异闻。

“老奴不敢应承娘娘们。莫说宫内之事，普天之下哪有事情是瞒得过圣上的？知晓与否，不全是圣上选择？”

难道，活羊是圣上指使那位牵进去的？圣上对那位的感情，宫众皆看在眼里，独宠十二年，岂是说舍便能舍的？

一众佳丽顿时自乱阵脚，找了借口请董公公先走。留下她们从日斜聊到月升，竟然无从下手。

永秀宫内那位娘娘，此时正与小翠探讨，不放血的羊肉比放血的好吃。

小翠不服，胡蛮子吃肉才不放血。吃了那样的血腥肉食，腥气攒在五脏六腑，久而久之，便也成了那胡蛮子一般。

“我跟你说，我在草原吃过，可好吃了，你就按我说的做。”

“上仙，你有仙气护体，自然不在乎这些。可若是你又怕浪费食材，许我们与你一起分享美味，我们吃了腥肉变成蛮子，管不住嘴，将上仙修行一事吐露出去，那可怎么办呢？”

娘娘气结。小翠有一点说的没错，她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肯定要让大家一起吃。

“你们莫要担心，本仙允你们，那些血腥之气，伤不了你们。”

娘娘本以为这时小翠应当欢欣鼓舞，皆大欢喜。毕竟，这些日子吃吃喝喝最积极的就是她。

小翠却神情坚毅，答道：“上仙现在不能用仙术，如何允我们。若如上仙所说，那不放血的羊肉比先前各种美味都更美味，奴等贪吃过量直接变成蛮子，如何是好？”

“好了，你别说了，我懂我懂。早知道连你们也说不动，我应该让他们把羊杀好了再送过来。”

永秀宫忙活大半宿，终于还是无人敢上前杀了羊。

翌日一早，差人从内廷请来庖厨操刀。娘娘亲自监工，与庖厨耳提面命。问清楚杀羊的流程，每个步骤需要的时间，娘娘命人在院中支起一大四小五口锅。

不愧是专伺内廷的庖厨，下刀快准狠，拆股如解阵，片肉薄如蝉翼。娘娘领着众人一边涮羊肉一边围观喝彩。

执刀庖厨今日晕晕乎乎，第一次被贵人叫到宫闱之内，第一次亲眼目睹大郑第一美人风采，第一次当众献技且备受好评……庖厨不禁泪目，飞刀一偏，片下的羊肉飞出盘外。

“娘娘饶命！”庖厨跪地，惶恐求饶。

娘娘玉口一开：“哎呀，光顾着我们自己寻开心，都忘了你也忙了好久，早就累了吧？快过来一起吃，吃饱了再接着干。”

众人未等庖厨谢恩已经将他扶上桌，热情地往他的盘里夹菜。

“你快尝尝，我们永秀宫的食方与你的技艺，绝配！”娘娘隔桌大呼，热情洋溢。

宫众纷纷附和，贡献花样百出的彩虹屁。

庖厨晕晕乎乎，不知天上人间，眼前哪有什么美人娘娘，分明是仙子下凡。仔细听，那些宫人称呼那位上仙。

直到日暮，永秀宫内酒足饭饱，大部分人都在呼呼大睡。司琴送庖厨出永秀宫，她叮嘱：“今日你所听所见所尝，不许说与旁人听。若有人问，你便回答你本职工作内容即可。”

深宫当差多年，庖厨岂会不知？一路上，他仔细回味今日见闻，越想越不可思议，即便他一一说起，又岂会有人信？

然而，第二日便由不得他质疑，昨儿的经历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天未亮，庖厨一睁眼，御厨主管对着他似笑非笑。昨晚他呼呼大睡的时候，主管通宵熬夜奔波，从一宫出来又被叫去另一宫，见过娘娘见公公，各个都想知道永秀宫内发生了什么。

偏偏他们又都忘了，御厨主管大小也是官，犯不着由他自己动手杀羊呢。当着各位贵人和上级的面当然不能这么说，着实窝火。回到当值班房，庖厨鼾声阵阵，主管更加没有睡意，只能干等着。

他此时连下属都不敢得罪，唯恐下属已经傍上那位。要好好哄着，让下属把当日遭遇仔仔细细地告诉他，再做打算。

然而，主管听完之后，满腹狐疑。庖厨过去杀羊、解羊，宫人奉娘娘之命，赏他一块肉、一壶酒，吃完才能走。若是这般答复各位贵人，定然讨不到满意。

主管决定，让庖厨当面解说。

于是，这一天，庖厨有幸见了各种各样的人间富贵花，都比不上永秀宫的那位。

一天下来，庖厨心中更加疑惑，每说起一遍昨日去永秀宫，他便确定自己的确去了。强按下不能说的那些，在脑中翻涌，却不能说不能与人求证，憋久了，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