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一下子瘦这么多，你怎么做到的？”永秀宫内，娘娘围着庖厨打量，十日不见，他竟然瘦了一整圈。

庖厨红光满面，答：“托娘娘的福，小人得您的赏识后，连日来，天天杀羊取肉，虽忙且累，劳身瘦体，但小人深感娘娘恩德，遵嘱全家老小务必每日晨昏二时为娘娘祈福。”

熙嫔领着抚松苑的宫众在一旁看着，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左右交换眼神，愈发肯定永秀宫的那位已经掌握收买人心的异术，不知道现在是人是妖。

朗朗乾坤，阳光正好，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只有阴影。熙嫔的左右不由得向她越靠越近，左右图的是娘娘贵气相罩。熙嫔只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无形的压迫，顿感不适。

从前，入永秀宫当然要向那位行礼。如今，论品级，那位比熙嫔低二品。余威犹在，众人也不敢随便进永秀宫来自讨没趣。

出门前，熙嫔交代左右，见机行事，那位若是心里没数，由着吧。

谁也想不到，一进门是这种局面：那位直奔庖厨而来，与他说说笑笑。

熙嫔暗自气结还没缓过来，通传璧嫔前来。

璧嫔一进门，左右阴阳怪气骂永秀宫人不懂规矩。

那位不理会司琴的暗示加明示，箭步冲到熙嫔跟前，拉起手拍一拍，笑嘻嘻道：“欢迎啊，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啊！中午留下吃个便饭吧！”

扭头问璧嫔：“看你们的样子，火气比较大，不适合吃羊肉，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啊。”

永秀宫的人低着头憋着笑，抚松苑的人亦随之低着头憋着笑，璧嫔的左右恼羞成怒，刚要开口，被那位打断：“圣上责我闭门思过，谁敢扰我清净？”

“不吃肉，坐着清聊也是好的。”璧嫔自在落座，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那位更自在，指挥宫众摆弄桌椅食具，为午饭做准备。庖厨得令，开始拆骨片肉。

清水涮肉有什么好吃的？璧嫔腹诽，冷眼旁观熙嫔与那位同桌进食。呵，竟然已经搅成一锅！

别说璧嫔看不惯，熙嫔过后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与那位同席喝酒、同锅吃肉。没想到那肉竟然甚是美味，难怪那厮心心念念要她带着庖厨与羊来永秀宫。隔桌看一眼，那厮吃得眉飞色舞与永秀宫人无异。

“够啦够啦，你也歇一歇，快去吃吧！”

庖厨早就等着娘娘开口，得偿所愿，美滋滋地跑来献宝：“娘娘，请您过目，这是否您先前提到的孜然？”

司琴呈上来，那位如获至宝，大笑道：“正是正是！你们管它叫啥？”

“回娘娘，据波斯商队相传，此物名为安息香，研磨成粉，与酒同服，可止风症头痛。”

“暴殄天物啊！配肉才好吃啊！”娘娘见庖厨与众人一脸困惑，不再接着说，而是催庖厨赶紧吃火锅，等会儿还要改一种刀法，接着干活。

不多时，羊骨熬的汤也好了，香气四溢。那位命人揭锅，取来面团，开始飞刀片面入锅，永秀宫人齐声喝彩。

“来，尝尝看。”那位亲自把面端到熙嫔面前，满脸期待。

熙嫔被她的热烈眼神惊到，惶惶然，接过面碗，吃面喝汤，鲜得挠头皮啊！

不远处，璧嫔的左右早已按捺难耐，低声进言：“那汤有问题，您看熙嫔娘娘的神情，仿佛中了春香。”

“放肆！”璧嫔微怒，起身拂袖而去。

刚出永秀宫，璧嫔命令左右，明日让庖厨来，如法炮制，吃肉喝汤嗦面。左右喜笑颜开，称是领命，太期待了！

第二日，璧嫔恳请艾妃前来共赏，二人尝汤吃肉，羊肉微膻、汤味清淡、苗条软烂，总而言之，乏善可陈。

艾妃问：“昨日她们当真是这么吃的？”

璧嫔答：“正是。”

二人沉默不语，璧嫔左右忽然站出来一人，进言：“昨日庖厨亦有参食，把他叫来一尝，即可见分晓。”

艾妃允。庖厨被叫到殿前，跪尝，摇头否定。得到允许后，庖厨来到桌前，重新调制汤底，又取来石臼，重新研磨芝麻酱，再取来面团，重新摔打揉面。

准备工作做好后，庖厨自信满满地请两位娘娘落座。璧嫔呵斥，竟敢让她们试尝。先前站出来那人，自告奋勇，得以一尝为快。鲜香四溢，太好吃了吧！

但看眉眼舒张，笑意难掩。艾妃疑惑，扭头看璧嫔，惹得不快，呵斥那人放下碗筷，速速重新准备餐食。

庖厨闻言，脱口而出：“来不及了，赶紧趁鲜！”

艾妃问：“为何？”

庖厨答：“永秀宫的那位娘娘曾说，如有冰镇，羊肉片如纸卷，更加好吃。如若没有冰，现片现烫才好吃，放久了则鲜味四溢，柴而无味。娘娘还说，火锅要众人一起吃，才好吃。”

“呵，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我怎么没听到？”

“禀娘娘，此乃小人第一次前往永秀宫时听来的，并非昨日所得。”

“哼，你好大的胆子！”璧嫔大怒，转而向艾妃解释：“当日姐姐您与妹妹都曾寻他前来问话，此时才知他当日并未据实以告，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藏匿。”

璧嫔目露凶光，眼神如刀剑从上方扫射而来，庖厨惶恐，跪在殿前，身抖如筛，唯恐惹来杀身之祸。

幸好，艾妃心慈言善，免庖厨一死，责令革职，即日遣退，永不录用。

璧嫔不解，为何要对一个下人手下留情。

因为是下人，何必揪着不放呢？广结善缘不好吗？艾妃心中这么想，嘴上却说：“你何必与他一般计较。遣他出宫，断了那位的心头好，已经够了。”

庖厨出宫前，向主管递了一锭银子，打通关系，得以去永秀宫拜见娘娘。

“啊，你也被裁啦？咳咳，我的意思是不在宫里当差挺好的，凭你的手艺，在外面能活得滋润又自在，多好啊！真让我羡慕。”

娘娘发自肺腑的感慨，竟然惹哭庖厨。

“小人曾以为这一生最大的幸事是能入宫当差，没想到竟还能得娘娘赏识。今日小人在那二位娘娘跟前失言，唯恐给娘娘平添烦扰。娘娘心善，必然不会与小人计较。但小人心下有愧，特来向娘娘拜别。”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

庖厨从永秀宫出来时，满面笑容竟异常欢快，让暗中窥探的人不知所以，只能将所见据实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