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司琴从外归来，带回两个消息。

其一，宫宴上不得出现羊肉，羊乳也不可。其二，呈献艾妃的执行方案，须原原本本再誊抄一份与对方。

若是能满足以上条件，宫宴结束后，必当奉上黄金酬谢。

那么，今晚应收的定金呢？司琴把一锭白银放在桌上，道：“对方听到要定金，未有准备，临时掏出这锭银子，权且当做定金。”

“对方还让我不必担心事成之后会赖账，她谋的长远，往后的时日还有多处须用上我的地方，不会亏待我应得的好处。”

这些都好办，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前有个棘手的问题待解决。

她们原本的计划里，的确会用上许多羊制品，羊肉涮锅、羊汤小面、卤羊蹄、烤羊脏、鲜羊酪，堪称全羊宴，辅以各类果蔬点心。

但是这个想法，仅仅是与熙嫔和狄婕妤稍提过一嘴，又是如何让旁人晓得？

难道是璧嫔？宫中的贵人们，目前只有一人未尝过永秀宫的羊肉。

司琴立刻否定了娘娘的推测。其一，当日璧嫔曾在院中旁观熙嫔与娘娘吃肉，长达一个时辰，未见不适。其二，司琴得了可靠消息，庖厨曾受命在庆仪宫内为两位娘娘烹煮羊肉，璧嫔陪着艾妃，未曾表露嫌恶。

这样看来，璧嫔的确不像是会抗拒羊肉宴，否则，以她的脾气，真不喜欢羊肉的话，早就出言不逊。

夜深，娘娘催司琴赶紧去休息，明日等熙嫔来了再讨论，人多力量大嘛。

“上仙可是想说，集思广益？”

“对对对，正是此意，你赶紧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御厨主管带队送来食材，又有机会在娘娘跟前露脸。今天来，他信心满满，准备讨个好彩头。

娘娘刚用过早膳，正在等着饭后茶，司琴慢悠悠的调茶手法，让人瞅着抓狂。心急喝不了热茶，唉！娘娘不禁想起慢条斯理的副校长，若是让他穿越到这个鬼地方，一定适应得极好。

想起副校长，娘娘不禁垂涎他那一柜子的好茶好豆子。在喝的方面，副校长可真是没亏待过自己，去他办公室洽谈的人也能跟着沾点口福。

神游之际，御厨主管拎着提篮进门，站着向娘娘行礼。得了允，手脚麻利地将提篮中的吃食一一摆上桌面。

三碟样子平平无奇的点心，司琴都懒得瞧第二眼，娘娘却很感兴趣，直觉告诉她，御厨主管敢摆出这么大的架势，肯定会有惊喜。

“先前听娘娘说，若是方法得宜，烤麻糬可呈中空状，吃起来弹牙有嚼劲，又是另一种风味。奴回司膳局后，与宫人琢磨试制，终于得了几个皮薄中空的烤麻糬，还请娘娘尝尝看。”

哇，这不就是恐龙蛋吗？娘娘从椅子上起身，径自捻了一个往嘴里塞。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衣裙轻舞，步摇摇曳，香风扑鼻。御厨主管看得晃了神，当真晓得天仙下凡应是何番盛况。

“哇，好吃！就是这个味儿！”娘娘对御厨主管大加赞许，差点脱口而出“赏”。幸好，及时住嘴，免得破财。

“恳请娘娘赐教，此物作何称呼？”

“恐龙蛋！”娘娘一说完就后悔，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知道恐龙是什么呢？得了，又得准备名词解释，瞬间觉得手里的点心没那么香了。

空，龙蛋？御厨主管思来想去，娘娘刚才发的三个音，只能作此解释吧？空龙蛋，一想到这儿，御厨主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娘，请吃茶。”司琴递上一杯茶水，看着娘娘润了口，才为御厨主管说话道：“想必主管是觉得您为这吃食取的名字，寓意不好，触了霉头。若是圣上晓得，免不了要怪罪制作这吃食的人。”

跪在地上的御厨主管连连点头称是。

众人皆知，宫中已有十年未有皇嗣诞生。圣上子嗣单薄，自称帝以来，只得一子早夭，其后再无所出，每提及此，宫众不免为诸位娘娘唏嘘，转而又将怨气撒向高贵妃，一人独宠十二载，却未能为圣上诞下子嗣。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娘娘不解，只能怪故人咬文嚼字的想象力太发达。

娘娘不知，空中有人暗讽，贵妃不如会下蛋的母鸡。即使是禽鸟，尚且懂得繁衍生息，贵妃却只会得着圣上的宠爱，却无法诞下龙种。

如今娘娘失势，若是教宫众知晓娘娘取名“空龙蛋”，或将引来众人落井下石，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听着司琴与御厨主管一唱一和，娘娘总算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空龙蛋说的是我啊！也罢也罢，娘娘提议：“既然如此，取名贵妃蛋，如何？”

不妥啊，您都已经不是贵妃了。御厨主管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岂敢说出来，斜眼望向司琴。

“乘风团子，如何？”司琴建议。

“怪里怪气的。不过，这主意好，将空心比作盛了一口袋的风，有趣！但是，不够雅致。”

“司琴指的是乘风而来之意，并非将风盛在口袋里。”

嘿嘿，有了，娘娘说：“兜风蛋，就叫这名字吧！哈哈哈，我可真会取名字啊。”

就这名字，娘娘已经把自己都夸上了，旁人还能说甚。御厨主管奉承道：“谢娘娘赐名，兜风蛋，妙哉妙哉。”

若是原主娘娘知道了，大概会气死吧，用什么字不好，偏偏是“蛋”字。司琴心疼原主子不到一分钟，又被眼前的一幕气笑了。

娘娘自个儿倒了一杯茶，随手递给御厨主管，道：“按理说，这兜风蛋是由你做出来的，但是主意是我出的。我有个提议，咱们谈一桩买卖如何？”

赐茶已经是异想天开，竟然还是娘娘亲自递过来的，御厨主管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听到娘娘这么一说，心神俱害，瘫倒跪地，把茶杯砸了个稀碎。

“你知道这茶杯很贵的吧？”娘娘皱眉道，御厨主管诚惶诚恐地点头，娘娘笑道：“那好，你教会我的人做兜风蛋，咱俩便扯平了。”

就这……御厨主管与司琴不约而同地松口气。前者谢天谢地，顿时笑逐颜开；后者愈发不待见这位天上来的，怎么净想着做买卖赚钱，难不成这位在天上的时候，专司人间的买卖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