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管不到那群小兔崽子，吴涓气得要命，却挡不住整个永秀宫都笼罩在一片喜气洋洋中。
主家娘娘复宠在即，大家岂有不开心的道理？众人此时不约而同地选择性忽略，让上仙去伺候圣上合适吗？
上仙没反抗，那就是有戏呗！
吴涓倒是想反抗，找不到借口啊。身为皇帝的妃子，不想陪皇帝睡觉，怎么说都站不住脚啊！
那群小兔崽子知不知道她们的班主任是母胎solo，毫无经验的那种啊！
气急败坏的班主任吴女士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但愿圣上像上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好说话。
只要不是一见面就扑倒，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么一想，事情或许也没那么糟糕，吴涓叹口气，乖乖坐上步辇，前往圣上的寝宫。
沐浴更衣出来，空旷的寝殿只剩下娘娘一人，四周烛火摇曳，弥漫着甜腻的熏香，小桌上有酒有菜有点心，还有两副筷子……
吴涓头皮发麻，一想到圣上长着教导主任的脸，氛围顿时变得诡异，根本没办法有一丢丢幻想，扮演高美人变得异常艰巨。
特么的，和教导主任打交道，除了谈工作，还能谈个屁啊！
没留给她太多时间胡思乱想，圣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自带一阵风，房间里的香气顿时变得沉重，压得吴涓喘不过气来，心脏狂跳。
门关好，圣上一屁股坐在榻上，挨着小桌，笑着看了美人一眼，抬手举筷，尝了尝今晚的小菜。
被天子气势一压，吴涓不由得进入氛围，做娘娘要有做娘娘的样子，赶紧为圣上斟酒满上。
“喝？”圣上举杯，询问的样子很真，似乎真的是可以接受拒绝。
吴涓却迫切地需要这杯酒壮胆，赶紧举杯碰一个，仰头先干为敬。
事先已经向司琴打听过，高美人的酒量不咋地，大概一壶的量，喝多了就趴着睡觉，酒品还可以。
如果能把自己迅速灌醉，未尝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虽然有点怂，但是不用清醒面对，问题似乎也不是问题了……
圣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高美人一杯接一杯，自顾自地吃着小菜喝着小酒，配合得很，看到她喝急了被呛到，才出言制止，道：“聊一聊？”
高美人的酒量不咋样，吴涓自己的酒量其实也不咋样。
此时酒意上头，吴涓壮着胆子扮可爱，道：“聊什么呢？亲爱的圣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聊什么呢？”
圣上笑，道：“聊一聊你关心的，钱？或者，人？”
钱多了，只是数字的区别而已，吴涓体验过钱多到数不完的是暴富滋味，对钱的心态稳了很多，兴趣还在，却不狂热。
聊一聊人？不不不，人在后宫，聊人就是埋雷，吴涓才不上这个当。
虽然她很想说璧嫔的坏话，顺便聊一聊自己被推下水的惊恐与委屈，但是犯不着啊，何必让无关紧要的人抹黑自己在圣上面前的形象。
眼前这人不熟归不熟，毕竟是大郑朝的最高统治者，在他面前维护好自己的形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对了，这是大郑朝的统治者，不要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好好聊一聊我想为古代人谋的福利，说不定真的可以变成政策落地执行呢！
想通之后，吴涓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从女儿坟讲起，聊一聊女子生活的不易，聊一聊陋习之后的人心寒凉。
圣上听的很认真，吴涓便大着胆子继续往下讲。
光说坏的可不行，搞得好像圣上的执政能力很差，也要说说好的，比如圣上颁布的婚龄规定就很棒，女子年满十六岁方可出嫁，非常有远见，比她所知道的古代任何一位君主都有远见。
女子十六岁，身体发育基本成熟，骨架长开了，怀孕产子的危险大大降低。
古代普遍早婚，十三四岁成婚的比比皆是，比如艾妃，十五岁是时生下和安，差点因难产丧命。圣上被老将军一激，推己及彼，登基之后就下令改制，才有了大郑朝十六从婚令。
说到公主就想到她嫁给亲表哥后的狗血经历，原以为是不孕不育，没想到好不容易怀上，生下个痴儿……吴涓稍加思索，还是决定给圣上提个醒。
即便今天晚上达不到让公主和离的目的，先铺个垫也是好的。
直接说是不可能的，吴涓很委婉地说起自己观察到的一个现象，近亲成婚产下的后代往往不够强壮，有的甚至无法产下后代。
有些孩子一开始看不出好坏，长大也不容易，有的是身子骨弱，有的是脑子不灵光，总之就是不好的居多。
圣上若是不信，大可让人着手采集三五千个例子，比对起来看看，再下结论。
吴涓说到这里的时候，酒劲已经散了大半，实在是说的太露骨，就差直接说公主的不幸有迹可循的，都怪圣上这个做父亲的眼神不够好，把她嫁错了人。
圣上的眉头终于松了，吴涓暗暗松口气，直觉公主的事情似乎有了眉目，或许很快就会迎来转机。
絮絮叨叨这么久，圣上仍意犹未尽，大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吴涓巴不得他继续聊呢，没话找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本行，论基础教育的重要性。
作为一名高中班主任，有个问题一直让吴涓很好奇，在科举之前，普通人读书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皇朝的官职有限，并非每个读书人都有机会做官。普通人家想靠读书当官，也只能挑世家大族指缝里漏下的。
熙嫔老爸殷司空是个例外，通过察举孝廉，一步一步地挺近皇朝的权力核心，放眼大郑朝上下，只出了这么一个特例，天下读书人已经为之兴奋好久。
吴涓很难理解民间的这种狂热，通过这种方式读书做官，难度简直是高考的一万倍。
平民为何读书？这是一个好问题，圣上笑了笑，似乎对高美人提出来的问题很满意。
朝廷的官职虽然有限，但是每个读书人都有家有族。想要维护家族的延续，光靠口口相传可不行，最好能有文字记录下来。
最简单的方式是记录名字，一代接着一代，这就是族谱，每个人的来处都清晰可循。
若是这个家族里有个读书人，恰好还有点文采，他便能将家族在某年发生的某件事记录在案，以供后世子孙查阅。
祖宗做了值得骄傲的事，子孙自然要敬着，香火就不会断。旁人看着这一大家子团结，也不敢随便欺负。
普通人家举家族之力培养一个读书人，家族就有了壮大发达的前程。
吴涓听得入迷，脱口而出接过圣上的话，道：“家族壮大，何愁国力不强？圣上，你既然知道读书人如此重要，何不做点什么，推动教育改革，最好是大郑朝人人都有书读。”
说得很好，怎么才能让大郑朝人人有书读呢？
这道题吴涓会啊！考教师资格证的时候，下过真功夫的好吗！
基础教育包括哪些方面，如何建立，有何意义……吴涓都不用费力回忆，简单转化成古人能听懂的语言，娓娓道来。
这下论圣上听得入了迷。
其实他早已知道眼前的高采月有古怪，却忍不住为她的奇思妙想折服。
英雄不问出处，但行好事，圣上愿意多听一些。
聊到烛火变焦花，窗外天光透进来，吴涓终于把现代基础教育的整体架构与理念讲清楚，圣上听得心满意足，起身挪步，摇了摇床头的铃铛，让恭候在外头的宫人进来服侍。
明明是熬通宵，两人此时却都神采奕奕。
回永秀宫的路上，吴涓想起圣上边听她说边若有所思的模样，莫名其妙笑出声。
脑中忽然开了小差，不知道臭皇帝这会儿上朝会不会打哈欠呢？万一真是那样，那可就糟了，百官肯定会暗中埋怨娘娘骄纵，不让圣上睡好觉……呸呸呸，不是你们这些臭老头想的那样啊。
哪样？吴涓情不自禁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