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江小花给我打电话,听到总包走了我基本就猜测到他们是向着现场来了,然后江小花说魏总和柳主任也一起出的门,我心里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大约十几分钟我就来到了现场大门附近,远远看见门口聚集着很多人,还有一些正在朝着大门走去。我将卫衣的帽兜扣在头上,拉低了帽檐,站在不远处观望,几分钟后,七八辆车开到了项目大门口,其中一辆车中下来了魏振山魏总和柳主任,他们下车后马上被大门口的几十人围了上去,我也趁乱走到了人群周围,“大家别挤,魏总来了解情况,有话慢慢说。”这时候与魏总同来的一个中年人大声喊道。
“挤什么挤?想不想解决问题?”人群中传来魏振山的喊声,面容充满了烦躁,但同时又流露出了一丝震惊。
“挤撒子嘛,再挤我就报警了。”柳主任也靠在魏总身边大声的向人群喊了起来。
“大家不要挤,我知道你们都在这里等很久了,先听我说几句。”这个时候与魏总一起来的中年男子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奇怪的是,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中年男子继续说道:“魏总是业主方派来工地了解情况,为大家解决问题的,你们这样太不礼貌了,你们的问题一会儿魏总都会逐一了解,妥善安排。如果谁再不听劝告,我苟天道就不再替你们说话,也不会帮你们做任何的协调。”
苟天道?这个名字我很陌生,但揣测了一下,我便猜到他应该是总包的人,也很有可能是这件事情的组织者。
“魏总,要么我们到项目部去说吧,这么多人聚集在大门口影响不好。”苟天道话语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却有着要挟的意味。
魏总面色阴沉,没有说话,他身边的一众人将他紧紧地围在了里面。这时候柳主任冲着苟天道说道:“苟总,你让大家别再靠近,我让项目部把门打开。”说完柳主任拿起手机打了起来。这个时候从现场后门的方向又匆匆走来了一群人,我快速的看了一下,有几个我之前在后面看到过。这个时候大门口目测已经有了将近100余人,但新赶过来的人没有吵闹,只是将魏总围的更紧。
这个时候,工地大门被里面的人推开,苟天道喊道:“大家要讲礼貌,我们和魏总一起到现场去说。”话音刚落,魏总和柳萍被人群裹挟着进了现场大门,我跟在这些人身后,也走进了现场。
魏总被这伙人推搡着走到项目部楼下的停车场,人群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嘈杂起来,苟天道再次大声喊起来:“你们都他妈安静一下,现在业主的大领导都来了,怎么还这么没有礼貌?”话音落下来,人群果然又安静了下来,苟天道继续说道:“我知道在这个项目上你们都没收到钱,日子也不好过,不是我们不给,我们也一样没有收到钱,但现在领导来了,就是给大家解决问题来的,就他妈你们这样的态度,能代表重庆的文明形象吗?你们平时还都自称是老板,怎么今天看着跟民工一样?如果在看到谁不讲礼貌的,我就马上让他滚出去。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我看着苟天道振振有词的话语,心里暗自佩服他惑众的能力,今天这个局看来够魏振山好好喝一壶的了。
“这样,我们把魏总请到前面来,大家一个一个的说,但我要是看到有谁乱来,我就先收拾他。”说完苟天道狠狠地向地上吐了口痰,一脸匪气。
魏振山被苟天道要挟着走到了众人的面前,脸色难看,脑门上渗出了丝丝汗水,发型也全部凌乱,我看得出来,他作为也业主方老总的威严已经被苟天道狠狠地挑衅了,但这个时候他又骑虎难下,他沉了一口气,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的欠款是否属实我不知道,就算是有也不是我们公司欠下的,我们已经和项目的卖家签了合约,合约上清楚地写明了涉及这个项目的历史问题、债务问题都由项目卖家承担,与我们公司无关。而且你们应该都是和总包苟总这边签订的合约,在法律层面上我们之间没有契约关系。我今天被苟总约来就是看一下项目的复工准备事宜,不知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所以你们围我也没有意义。”
“都听到了吗?魏总说了,这个项目的欠款和他们无关,你们不要揪着魏总不放,没事儿的就全都滚。”苟天道站在魏总身边冲着面前的人群大声喊道。
“怎么没关系?”人群中一个口音很重的年轻人高喊道:“我们现在还有上千万的土方款没有收到,这都做完几个月了,再不给今天谁也别想走。”这个年轻人说完用眼角扫向他身边的人。随后他身边的十几个小老板模样的人都跟着大喊起来:“对,没个说法今天谁也别走,在重庆还从来没有敢欠我们钱的。”
“你们听不懂吗?我们是刚接手的项目,不管你们前面做了多少活儿,欠了多少钱,和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你应该找总包,找苟总。”
“我们找过总包,苟总说开发商差他们钱,所以总包也给不了我们钱,我们就要找开发商,因为开发商承诺过如果总包不给钱,他们就替总包给我们钱。”
“那你们去找之前的开发商呀?围着我做什么?”魏总有些声嘶力竭的说道。我站在人群外围感觉他已经上了众人的圈套,而且越陷越深。
“开发商早就走了,他们说我们的事情新来的开发商都会处理,让我们在这里等你们。”众人又是狠狠的怼了回来。
“一派胡言,你们要是再这样,我马上报警。”魏总显得异常激动。
这时候人群中冲出一个女人,站在魏振山面前边哭边喊:“我们要了几个月的钱,一分钱都拿不到,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你不但不给钱,还要报警抓我们,今天不给钱你就不能走。”说完就坐到了地上。
我垫了一下脚尖,看到这个哭闹的女人正是昨天中午我吃馄饨时候碰到的女人,昨天还觉得自己哭不出来,没想到她这么快的就进入了角色,简直神形俱佳,让我暗挑大指佩服不已。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找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的。”魏振山已经气的身体颤抖起来,“威胁也好,哭闹也罢,都解决不了问题,你们的事情与我们公司无关。”
这句话说完,魏振山对面的人群立刻骚动起来,有几个人已经按捺不住嘴里骂出了脏话,魏振山身边坐在地上的女人更是嚎啕大哭,就连苟天道就惊诧的看着她,好像在说‘你这演技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谁再骂脏话,谁不文明老子就先收拾他。”这时候苟天道大声喊道,然后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不住地摇头叹息,面露不忍,继续说道:“欠钱的是开发商,不是魏总,你们不要不识好歹,乱扣帽子,他妈一点素质都没有,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当上老板的。”
“那我们欠的钱谁给?我们也要养家糊口呀。”众人虽然有所收敛,但依然不停的步步紧逼。
这时候苟天道转向魏振山沉声说道:“魏总,这些人也不容易,在项目上辛苦干了几个月,很多都没收到钱,你看一直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要么你先答应大家考虑考虑,或者和大家说向上汇报一下,我尽快把您带走,你看行吗?”
“答应什么?”魏振山警惕的说。
“就是先忽悠大家一下,说你知道情况了,回去考虑一下,尽快给大家一个答复。这样你好离开工地,不然真的闹起来,我都压不住,这里有不少人是地头蛇,报警抓了也不起作用,明天就能出来,天天盯着你闹。”苟天道在魏振山耳边小声说道。
“这个女人至于这么激动吗?解决个问题还要大哭大闹?”魏振山看着坐在她脚边的女人,从穿着上看,非常时尚,身材皮肤都保养的很好,不像是在生意场上奔波的人,为啥突然就坐在地上,显得伤心欲绝了呢?
“快起来,别在这儿丢人,就他妈差几十万,你弟弟以后爱砍谁就去砍谁,要是敢碰一下魏总,我保证把你丢到砂石厂去关半个月。”说完看着下面的人群,继续说道:“今天魏总来看一下项目复工的情况,你们围着工地解决不了问题,干架解决不了问题,报警也解决不了问题,哭闹也没用,魏总是文化人,也是从施工单位干出来的,心里有数,见过的大场面也多,现在是和谐社会,懂吗?别动不动就想着干架,那都是几十年前的做法,有事儿要文明解决。”
看到魏振山迟迟没有回答,苟天道就大声说:“大家都安静,我刚刚和魏总谈了一下,魏总答应会认真考虑大家的请求,也会替我们向上面汇报以下情况,不会差大家的钱,让你们放心。明天大家都别围着工地了,谁来我就先收拾谁。”苟天道刚说完魏振山就阴晴不定的盯着苟天道的眼睛,想反驳,苟天道马上小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然你走不了的,魏总你听我的。”
魏振山脸上憋得通红,忍着没说话,苟天道继续说道:“既然魏总已经代表公司表态,答应解决问题了,我们是文明人,要做文明事儿,如果谁有欠账需要解决的,明天就到魏总办公室,着急的人现在去也行,心平气和的解决问题。”苟天道的眼神狠狠地向周边人群扫了一圈,大声说道:“我现在带魏总走,你们也都散了吧。”
我眼睁睁看着,魏振山被苟天道组织的这场局给彻底的套牢了。而且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魏振山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
苟天道说完,人群很听话的向大门口走去,我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人,她已经站了起来,脸上挂满了笑意,就像导演喊卡的兴奋状态,扭动着腰肢,走在苟天道的身后,低声的说着什么,苟天道点点头,没有再理他。这时,有人在我身侧肩膀上轻轻撞了一下,我侧头一看,是柳主任,她快速的从我身边走过,脸上划过一道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再次拉低了一下帽檐,随着人群快速的走出了工地大门。
我看了一下手表,刚过中午12点,这个事情估计还要发酵一段时间,看着魏振山上了车,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提前向他表示了哀悼。
半小时后,江小花打来电话,小声的说道:“苗经理,你还是先不要来了,魏总回来了,正在办公室和总包的人吵架,吵得特别凶,这里很乱。听说楼下也守着很多人。”
“好的,你也注意安全。”
“嗯,我没事儿,公司请了几个安保,守在办公区,这些人不针对我的。”
挂上电话,我猜想办公室这几日应该不会平静,不如早点离开酒店。就快速的朝酒店方向走去,赶到酒店门口,果然楼下聚集着一些人,我仔细辨别了一下,有不少都是刚才出现在现场的人员,我没耽搁,回到房间,收拾完自己的东西,给江小花发了信息,告诉他我今天搬家了,让他帮我退房,然后拉着行李箱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作为光棍儿的我本来东西就不多,几分钟就收拾妥当,然后坐在书桌前闭上眼睛,仔细的回顾了一下这两天的经历,从朱总设宴招待魏振山开始,到魏振山立下军令状,从第一次看到现场门口聚集的人群到得知他们的目的,从魏振山到现场被要挟到办公室被总包围堵,一幕幕的画面从我脑海中闪现,尤其是在现场瞥到柳主任似有似无的笑意,我逐步清晰了这个事情发展的脉络,也隐隐窥探到了事情下一步的走向。
睁开眼睛,我又出了汗,扶在额头的双手已经有些湿润,身体又出现了疲乏的情况,每次我集中精力思考事情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让我有种窥探天机的感觉。我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身体稍微舒适一些后便走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看到没有开封的毛巾,我顿时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流。
下午,我什么事情也没做,就在家里,静静关注着事情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