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野凌凝视着属于过去的赤井秀一,他明明是在笑着,却有一种浓稠的悲哀如附骨之蛆一般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体与灵魂上,挥之不散。
赤井秀一周身围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死寂,像是被什么人摧毁过全部的世界,而他自己又在一片废墟之中,把已经坍塌的世界重构起来。
【凌桑,你……是不是……已经玩弄过…】系统欲言又止,它想起了姬野凌见到冲矢昴时返还的那段记忆里,里面像是诡异人偶一般的少年时期的julep,信誓旦旦的说出过要把赤井秀一当成新玩具的危险言论。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问我我也不能确定。]姬野凌很是心虚,毕竟他对自己的下限真的没有信心。
虽然自己现在暂时还没有那种变态的想法,但姬野凌不能保证,未来的自己在回溯时间线制作过去篇时不做出一些什么。
毕竟他懂那种感觉,摧毁掉一个强大的人竭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一切,摧毁他的骄傲,践踏他的灵魂,把他狠狠摔在泥泞里,指着满地的支离破碎告诉他。
“看啊,这就是你费尽心思想守护的一切,你在意的,在意你的,到头来什么都不会剩下。无论哪一方你都不配获得。”
“你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和我一起在地狱里沉沦。毁灭我,或者被我毁灭。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毁去一切美好而温柔的事物,将人拖进无尽与绝望的深渊,这是无论哪一个时间线的自己都刻在灵魂里挥之不去的劣性。
【凌桑,住脑,不可以再想下去了,我害怕。】系统诚恳的表达了自己现在最真实的诉求。
“别害怕……”
“他是我们在追捕的逃犯,最近报道通缉的连环杀人魔。”注意到面前这名青年一直看向自己没有挪开的视线,赤井秀一用日文简短说明情况。
“所以刚才那颗子弹是……”
姬野凌状似恍然大悟,脸上后知后觉的故意浮现出一丝后怕神色。
“你也太没警戒心了,差点就成为新的受害者。还好赤井先生在这里,刚才那个距离和角度,也只有他能一枪就让目标失去行动能力。”随后而来的fbi探员蹲下身给尸体拍照记录现场,絮絮叨叨的对姬野凌说道。
“赤井先生?”
“他可是我们的王牌,fbi的银色子弹。我做梦都想成为和赤井先生一样的人。”小探员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与向往。
姬野凌看了过去,赤井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远了几步,背靠着铁灰色的混凝土矮墙。划动火柴点燃香烟,呼出的白色烟雾缓缓飘散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
他眺望着被雾霭所笼罩的远方,神情冷峻严肃,带着一种摧枯拉朽一般,随时准备摧毁什么或者被什么所摧毁的锐利气势,沉重而疲惫。
[唉,过去篇不会接对手戏的冷漠猫猫一点也不可爱。]姬野凌很是嫌弃。
【我没有搞清楚剧本,你现在到底在扮演哪个人格,是julep还是凌。】系统根本不在意猫猫可不可爱的问题,它只关心自己看戏看的爽不爽。
[是julep,但是这段剧情还是julep顶替了凌的号,扮演着凌的性格。准确说,在我编写的这个剧本里,凌在飞机上的时候就已经被julep顶号了。]
【那为什么julep刚才还要模仿着凌的口吻给琴酒发短信。】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反正短信一发,自己在这边干了什么,谁也不会知道。]
【淦,为什么你本人屑,你编的剧本和人格也是一模一样的屑。】系统怒骂。
[因为这样子我才可以完美代入。]姬野凌坦然接受了系统对他的赞美。
他说完这句话后走了过去,和赤井秀一并肩站在一起。
“你的同伴说刚才是你开枪救的我,谢谢。”他真挚的向着面前救下他的人感谢道。
赤井秀一侧目看向姬野凌,用一种冰冷的目光审视着他,没有答话。
姬野凌顶着这道视线满不在乎的继续说下去,“他们叫你赤井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的全名吗?”
“赤井秀一”
姬野凌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像是在心满意足的反复品味咀嚼一般。
“你的枪法真好,通常来讲这种阴雨天气会严重影响视野,但你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干扰。”
一片寂静,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arcticwartare,北极作战,这是把好枪,和你很配。”姬野凌似乎终于找不到什么话题了,只能绞尽脑汁地从斜靠在赤井秀一身边的那支狙击枪上入手。
说完之后,他大概也认为自己这种强行搭讪真的很逊,于是沮丧的轻叹了口气。懊恼的叹息声格外明显。
“你很懂枪?”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着面前青年的赤井秀一突然开口问道。
“嗯。”没有预料到他会接话,姬野凌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个打开话题的好机会,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起来。
“因为工作原因,我会接触到这方面的知识。”
“我曾经很喜欢狙击枪,但是教导我的人,不让我碰它,他说我的性格不适合这个位置。”
“我一直很好奇到底什么人才适合狙击枪,直到今天遇到你,你就是天生为这个位置而生的,像一名最优秀的猎人一样,射出能够穿透一切黑暗的银色子弹。”
赤井秀一把青年的话按照之前得到的信息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
“因为警察的工作,所以了解枪械。”
“虽然很喜欢狙击手这个位置,但是警校教官觉得他并不适合,所以就业时没有考虑。”
“至于最后一句……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面前的人是在表达对于自己的崇拜。”
“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我的时间不够了,那就后会有期吧,银弹先生。”
姬野凌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像是乍然间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不再留恋地转身向巷口走去。似乎他刚刚过来和他一起淋着雨,只是为了和他说上这一段话。
赤井秀一看着青年的背影,恍惚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但是不可能的,自己唯一见过的人应该是他的哥哥——“玫瑰”。
“你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好像。”赤井秀一张了张口。话语消散在了茫茫的雨幕之中。青年好像并没有听到身后这句轻声的低语,步履没有丝毫的停顿。
姬野凌的脚步踩在雨水血水蜿蜒爬过的泥泞地面上,漾起了一层层水花与涟漪。
“你当然认识我啊,银弹,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一直在沉默的注视着你,等待着你来实现我的愿望。”
姬野凌隔空回答着赤井秀一刚才的那个问题,
他的唇角缓缓挑起了一抹病态阴翳的笑意。
【他背对着赤井秀一,渐行渐远。】
【有很多很多次,他只能默默注视着赤井秀一离去的背影,看着那道背影从身处一群人之中,渐渐变为独自一人。】
【每一次他都在注视那道背影,至少有一次,赤井秀一所注视的是他的背影。】
【即使赤井秀一所注视的人其实并不是他,即使这短暂的相遇是他借用了他人的身份。】
系统用赞美的咏叹调歌颂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没有技巧,全靠感情。
[艹,你在干什么,别说这种令人觉得恶心的话啊!我脑子脏了!]姬野凌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疼痛文学的声音。
一流的剧本,一流的演技,配上三流的旁白。姬野凌简直无法忍耐下去,这是对自己奉献出的表演的亵渎。
【我在帮你补充旁白,刚看完一场沉浸式戏剧,我觉得很感动,并且三观也遭受了极度震撼,我觉得不能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系统的语气有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镇定与平静。
[滚!]
【我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我们一起同归于尽吧。】系统自穿越以来经受了漫长的来自姬野凌的精神污染后,终于在这一天成功的进化了,它再也不是纯洁的白咩咩,它现在是电子恶魔黑山羊。
[滚!]走出了无人迹的旧街区,重新回到闹市区的姬野凌,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杀心对着系统拳打脚踢。
系统在暴力威慑下,鼻青脸肿的闭上了嘴,不再对姬野凌“念经”。
姬野凌穿梭在市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与形形色色的路人擦肩而过,如一滴水珠悄无声息的汇入汪洋大海。
他用口哨断断续续的吹奏出古怪的童谣旋律,在手机上打出一条信息,发送给手机里标注为贝尔摩德的联络人。
“目标已解决。不必联络,行刑场见。”
他从手机中拆下了电话卡,手指发力,卡片精准的飞进了下水道的空隙里。
这张只会在美国使用的电话卡,就此彻底报废。
现在所有人都会失去他的踪迹,而他只需要按照约定,前往指定地点就够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就是你坑的贝尔摩德。】旁观全程的系统终于明白为什么纽约篇里,贝尔摩德会被赤井秀一识破伪装,遭到反杀了。
因为纽约篇的浑水里还藏着姬野凌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搅事精。
赤井秀一前脚刚解决完银发杀人魔,后脚姬野凌就顺水推舟地告诉贝尔摩德,目标已经死亡,半点不提到底是谁杀的。
贝尔摩德只会以为是猎人解决了诱饵,按照原定计划易容去找赤井秀一,自然会被识破。
[不是我,是julep。]姬野凌状似无辜的否认三连。
【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你演的吗。】系统很是抓狂。
[这么说也对。]姬野凌这么承认着,踏上了前往组织安全屋所在街区的地铁,车门在他面前缓缓关闭,地下铁轰轰隆隆的碾过老旧铁轨,飞驰着穿梭过阴暗的地下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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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的安全屋里
姬野凌的手指依次扫过面前一排排散发着冰冷机械的武器,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小型简陋的武器库,各种常见型号的枪支与不同口径的子弹,甚至还有小型的烟雾弹与貌似是[炸]药的东西。
姬野凌拿起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一把狙击【枪】
【你还拿它干什么,你大哥已经提醒过你别去和赤井秀一对狙了,而且贝尔摩德的任务已经明显会失败了。】系统迷惑。
[但是我还是要去装装样子,而且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也要把好处都榨干再走吧。]
姬野凌四处转着圈寻找屋子里有没有什么类似于网球包或者大提琴盒之类的东西可以用来装这把狙击枪。虽然美国并不禁【枪】,但只有他脑子抽风了,才会光明正大的拎着这把的走在街道上。
姬野凌的余光瞥到了墙角柜子里放着一件贝斯包,它看起来能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完美藏匿进去。
姬野凌将它拿了下来,就在手指接触到贝斯包的那一刹那,记忆如同蝴蝶高速振动的翅膀一样,悉索作响的再次纷飞着涌现进了意识之海里。
这次返还的记忆与前两次都不太相同,它不是一整段完整的情节,而是大量碎片化的片段,有些片段中有简短的两句对话,而有些仅仅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
而这段记忆里出现的主人公是姬野凌从未在这个世界里见过的人——诸伏景光。